第87章 观樱樱
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门缝钻进小和尚的屋子，他便醒了过来。
坐在床头，痴痴的看着那缕阳光，一寸寸的走向床前，爬上了床前摆放规整的僧鞋。
他跳下床，踩在鞋上，阳光没能被他踩在脚下……
此刻他如梦初醒，陌生的房间是他的，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昨天就已开始。
没有开灯，稍显暗淡。他快速的拾掇齐整，快步的走到师父门前，轻轻的扣响了门扉，久无应声。
师父已经走了，他还是推开了房门。师父的禅房不大，一张床，一幅“禅”字，一个蒲团，一个柜子，简单并不雅致。
此时却已是空空，就如这所不大的寺院。该有的都有，唯独缺少了主人，他心里也生出些许“害怕”。就像刚刚走上一条陌生的道路，前途未卜……
“时时佛前灯长明，朝不出寺暮当归。经中自有自在果，常坐闲处静思维。”以上是师父留下的嘱咐。
当他洗净手脸，在香炉里续上一些香火，却也无所事事起来，就在院子里状作冥想的样子，打坐起来。
不期然间，一阵山风拂过，带来一缕淡雅的清香，打断了他的冥想。
举目寻去，一个白色的娇小身影，甩着马尾辫，眨眼已是飘过。可那白色球鞋，跳脱的马尾，总在脑海翻腾，不愿停歇，以及萦绕在鼻腔里的淡淡清香，刹那心悸。
快追！摩诃焦急的喊了一声。
花楼至可听不见某人的喊声，就淡淡望着女孩消失的地方，石板层层，延进山林。
“怎么可能是她……”
嘴上说着不可能，但脚又不听使唤的踏出了院门，随着脑子里白色球鞋的节律，随着路，慢慢的走着……
万法生灭，皆系缘因。蓦然回首，两世一生……
“阿弥陀佛。施主早。”
“啊？”她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惊愕写在她的脸上。当看清来人，轻拍着胸脯，安慰着被吓到的心脏。
“原来是正见师兄，吓我一跳。”女孩俏俏的吐了吐舌尖。
“是你？！”花楼至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子，接着诧异的将摸鼻子手看了看，疑惑的合十揖礼。
另一边的摩诃依然旧摸着鼻子，思考着。他觉得女孩很漂亮，清秀纯粹的模样，却也是不及他见过的精灵女孩的，但为何会让自己忆念深沉呢？
她跪在草地上，手持清香，面对着某位僧人的墓碑，已是最后一座。
“你做什么？”他走上前，明知故问。
她没有理他，直至虔诚的上完香，才站起来，仰着头，迎着朝阳，打量着眼前的和尚。朝阳渐渐温热了她的脸庞，阳光亦化作星辰，跌入她的眼眶。
一时间，花楼至看得出神，黛眉明眸，梨涡浅浅。
摩诃也是细细打量着那双眼眸，却是想起一双绝望泪眼，让人心疼。
此一刻，两双眼眸重合，属于泪眼主人的朦胧影像，也就此明晰，就是眼前女孩的模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呵呵！没看见我在祭拜么？”声若银铃。
“人死如灯灭，你祭拜他们做什么？寻求护佑的话，拜过菩萨不就好了？”
她沉思了一下，摆出一副，你的路还很长的模样，说:“生死皆是囹圄，了悟方生慧勇。苦海若非自渡，累世具是尘空。”
“生死皆是囹圄，了悟方生勇慧……”花楼至轻轻的念着，一时间竟无法思量。
而摩诃却是惊异莫名，不住的喃喃念念:原来是从你这里听来的。莫非这就是我要寻觅的过去？那后来呢？我，我们又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法号？”花楼至好奇的问道，“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
“喏！”女孩手指向一边还没竖立的石碑。
石碑的刻名正是“正见”，只是没有刻上生卒。
“方丈爷爷以前告诉我，他会收一个徒弟，就在石匠给爷爷刻碑的时候，又给你刻了一个……”
女孩到底说些什么，花楼至已无心听进去了。而是走过去，用手抚过“自己”的墓碑。
女孩儿没有离开，她坐在唯一的一棵桃树下，擦拭着什么。
见到某人过来，赶紧低头，嗤嗤的笑着。或许是头低的久了，或许是太阳晒的，脸越发的红了。
“师兄。你其实不需要太在意的……”
“没有，我没有在意，”花楼至轻声笑了，“只是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也会有归属，就在这里。”
“你这样的人？”女孩俏颜如花，眨了眨好奇的眼睛，可爱也就是那样了，“怎样的人？”
摩诃也是被提起了兴致，他更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往。
“不告诉你。”花楼至淡淡一笑，“我入了这寺门，就是打算要放下的，哪好再提及，或许有一天我真正放下了，才好再拿来说的。”
“嗯！那希望你早些放下，然后再说给我听。”女孩心无城府，纯真的不染一尘。
花楼至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终是吐出两个字来:“会的。”
摩诃此刻自然是清楚他的所想所思，怎是忍心让自己历经的尘烟，染着了女孩的纯净。
“你好像懂的很多，”正见向前走了几步，离女孩更近一些，“说的话很有佛理禅机。”
她见状也站了起来，站在树下，一半树影，一半光明；晨风穿梭在两人之间，两尺之距，不时的撩动着她的头发，她的衣衫。
“都是方丈爷爷告诉我的。方丈爷爷可是真正的罗汉哦！虽然他自己总是不肯认的，但是大家都这样说……”
她就在那里说着，他也在那里看着。清风、阳光、树影衬托着她的俏丽，不知觉中也带走了他的耳朵，听不见了言语，只愿将眼前画影在心中烙印。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嗯！？”女孩楞了一下，四目相对。为了避开某人直直的目光，她侧头挽了挽耳边的头发，手指划过有些发烫的脸颊，说，“昨天阿！不是昨天么？”
“抱歉！我冒昧了。你很像一个人，我找了许久……”
“你一直在找她？可是，你……出家了。”
“还会找的。就是累了，需要歇歇脚。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观樱樱。樱花的樱。小时候，我叔叔把我送给菩萨做女儿，就一直叫这个名字。”
“菩萨会护佑你的……”他眼观鼻，鼻观心，心却已是无处安放。
“嗯。菩萨也会保佑你的，我想你们很快会团聚的。我……我该回家了。再见！”
“但愿……”
错身的刹那，他不禁轻嗅她身上的芬芳。明明知道不可能是“她”，只是不愿错过，不忍轻易放下。
她走后，正见靠坐在“自己”的墓前，呆望着桃树，树下有女孩落下的包裹。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时喜，神伤。
他落寞的弯腰去拾，胸口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尽管他小心的控制着呼吸，依旧无法止住肺里的翻涌，下一刻，血液从口中喷涌……
这也把摩诃吓了一跳。我难道是病死的？不是说好的家乡发大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