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四书”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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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以人“不己知”之患,移而“患不知人”。欲人求,其在我也。言君子所求者,在我而已。乃人每以“不己知”为患。“不知人”“不己知”与我无干,此不必患也。反是而观,己“不知人”,乃是在我之工夫未至,此其所当患也。知患不知人,则“求在我”工夫更不容已矣。

先立“求在我”者句在本文二句之前,便见得“不己知”与在我者无干。“不知人”,则是“求在我”之功尚有欠缺。下两“故”字,皆从此生。或谓“求在我”句紧贴“故不患人之不己知”;“是非邪正或不能辨”,紧贴“故以为患”,作两开说。不知是非邪正不能辨,只是“不知人”正面,非推其所以然也。因有“求在我”句在前,此又将“不知人”细说一番,所以下用“故”字接之。

是非以“制行”言;邪正以“学术”“心术”言。

“患不知人也”要看得好,固不是方人之事,亦不只是观法之意。固不是在“知人”上做工夫,亦不是因“知人”始做工夫。连类并观,言所患者不在彼而在此。总是“求在我”意思中,有“居敬穷理”工夫。朱子所谓见得道理明,自然知人也。

以上数条,余旧说也。今看来俱不是,宜尽删之。次句若只主上一层意,则在我全体工夫所绾得自阔,何必只粘“不知人”上说出?看来此二句俱是就人、己相接处说。朱子不识道理之论,只是推“不知人”之原。仔细推来,去“求知人”虽亦归于“求在我”底工夫上,但此处意之所主自在“知人”,不主“求在我”。平心细玩本文正面及尹注可见。

“不知人”,则是非邪正不能辨,亦是“切己”事。但此是就“接人”上说,与“求在我”者不同,不得泥看。

周聘侯曰:“两句各有地头工夫,不必谓不患‘不己知’工夫,只在患‘不知人’上做。两句虽是对勘,究与‘不患无位’节不同。彼是一事串说,此是两事对说。张彦陵谓夫子‘于患人不知者’下一转语,全要学者用心于内作一滚说,终不如尹注之平允也。”又曰:“‘求在我’是上句道理,‘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是下句道理。《注》中两‘故’字分承明白。”又曰:“湖南讲云‘要看主意甚善’,但云‘主在资益’,此却未该知人前正有本原在。即知人后亦不只是‘资益’一项。”又曰:“‘不知人’由于不知道,是可患前一层;不知人无以取人,是可患后一层。《注》意主后说,然前说正自要紧。”

按:聘侯此数条甚是。但末一条犹混。“患不知道”自在“求在我”内,隐含上句中,观《大全》许东阳说可见。本文所言之“患”,只是就“是非邪正不能辨”上说。但“患”之工夫,则在“知道”耳。

“求在我”工夫,原不单为“知人”;但“求知人”工夫,亦不外“求在我”耳。然不可因此遂谓“患不知人”,便是欲其“求在我”。本文自是亦以“知人”为“切己”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