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坐在向大西北飞驰的火车上，故乡被甩开了，甩去的还有咸咸的带着腥味的风，甩不去的是蓝天白云，秀爱的心早已飞奔在了青海草原上，那儿有爱人有孩子有跟故乡一样湛湛蓝蓝的天空，她脑子不时闪现华，想象着华的妻子，两个身体有残疾的人能把日子过得那么红火。

回去一定要养头猪。起码让孩子们过大年，有猪头肉吃，有猪肘子啃。

转眼八个月过去了。全家人齐动手喂了八个月的猪黑胖黑胖。可过年宰了吃有点早。

秀爱说:“年后再宰。这么大宰了可惜。“

年后收到了霞叔叔光明的来信。说就在冬天第一场雪霞奶奶摔断了胳膊。光远一筹莫展。

秀爱说:“把猪卖了，把钱寄回去吧。”

全家人盼着吃的猪头就这样成了梦想。

秀爱安慰娃们说：“唉，看着那个小黑那么可爱，咱谁吃的下呢？”

后来还想买头小猪仔继续养，可是邻居们都说，政府家属院子太臭了。

环境不允许不方便就没有再养猪。秀爱的第一个致富计划就这样泡汤了。她继续干零活儿。有空就去捡牛粪。

在一个初冬非常寒冷的下午。秀爱拿起一条麻袋就去草原拾牛粪。就在拾的很起劲儿的时候。她发现好几个人都仓皇的往大路跑。由于离得很远，虽然也很熟悉，是同一小镇的人，但又不知道名字不便喊叫。

当她发现前面有两只狼的时候。她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她不确定是不是狼。但很快清醒了，就是狼。狗是会狂吠的。一阵眩晕，秀爱把麻袋蒙着头爬在了草地上。

秀爱啰嗦地想：今天多亏没有带青来拾牛粪；想着玉每个学期放假都会戴着大红花奖状回家；想着两个小的也都不太小了；想着光远那么疼爱四个孩子。她死也无牵挂了。

等待中的恐惧疼痛撕咬没有发生。她躺了有一个钟头，不敢揭开头顶上的麻袋。她打着哆嗦慢慢站起来。四下望了望，远处有个骑马的在放着一群羊。她拔腿飞快的往家走。

回到家秀爱喝了一大缸子热水，躺床上不停打寒颤。

玉放学，很快就把饭做好了。秀爱心疼的看着玉，玉从小洗衣服，做饭，辅导弟弟妹妹写作业。她今天若真的被狼吃了。玉能把这个家撑起来。

秀爱带着依然恐惧的声音把下午的遭遇说了后。孩子们感觉像是重新获得的妈妈，围着妈妈抓着妈妈喊着妈妈，妈妈你再别去拾牛粪了。玉说她有个同学的妈妈去捡牛粪，被不知是狼还是狗咬了，伤口一直不见好，腿一直是瘸的，脸上一块肉也没了。

晚上光远紧紧搂着秀爱。

光远说:“下个月工资发了，买上一车煤。你千万再别去捡牛粪了。我不是给你说过嘛，那年我单位小两口去捡牛粪。结果碰上两个牧民小伙子，骑着马赶着羊群。起初警告他俩不要在帐蓬周围拾牛粪，因为他们也需要牛粪生火做饭煮牛奶。结果他俩不听。男的被打了，女的被强奸了。女人怀上了孩子。因为是头胎大夫不建议刮掉。鉴于这种情况，县领导安排他俩到了别的镇去工作。”

秀爱说：“今天或许，多亏骑马放羊的人，要不两只狼一定会吃我的。”说完紧紧抱住了光远。

光远说:“狼除非非常饥饿，通常它是不会吃没干过坏事，无辜的人的。我刚来的五八年夏天骑马到大河坝去送文件，我一来这首先学会了骑马。到了大河坝后村长让我第二天天亮再走，晚上水流很急。我不听。水流大没事儿的我会游泳。

“骑着马过完河，到了草滩上的时候。有一群狼在等着我。马死活不往前走了，呆呆的望着它们。我坐在马上一数是七只。我下了马，坐在地上，我想让它们随便先吃哪个吧。先吃谁都行，反正我很瘦马也很瘦。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们的眼睛很亮。整整十四个星星似的把我和马围了起来。我想起了我的娘。抽烟袋锅子的火光。狼是害怕火光的。或许是娘，七只狼也像看到了娘的烟袋锅的红光。

远处一声狼嗷，它们全走了。我准备上马发现马的腿直打哆嗦。于是我牵着马，我俩就走着回到了县上。”

秀爱哽咽着说：“老天爷保佑，会让好人好好活的。”

光远说；“跟着我多受罪啊！缺吃的，缺穿的，缺烧的。”

秀爱说：“等孩子大了就会好的，会实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面包牛奶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