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程念沈缩头，想要拉开和他的距离。却被周绍强劲有力的手按住，动弹不得。
她看着他，感受到他的微怒。
“不会再有下次了。”
总算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钳制她的手也放开了。
“下车吧。”他打开车门走下去。
这是海边的公路，浪花打在沙滩上，站在这里还能感受到海风的沁骨的凉意。
周绍坐在台阶上，对她说，“过来。”
她静静的坐在他的旁边。
“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憋坏的。”
程念沈心里有许多无处倾诉的话，她对李郁有愧，如果她早一点察觉到，也许李郁就不会到孤立无援的地步，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事情。
以前她天真的以为社会公平公正，法理自在人心，冤假错案总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她记得李郁最后心如死灰的眼神，失去了全世界，也不过如此。
周绍听完她的诉说，大致了解个中情况。
“你有办法吗？”
程念沈恳求。
省纪委确实在加强党风廉政建设工作，反腐是第一项工作。
有人举报高凌的舅舅刘风涉嫌工程受贿，刘风随之进入纪检委的视线。
用李郁的事情再推波助澜一把也不是难事。
“你尽心帮她，不图回报?”
“本来是我做朋友不称职，算弥补吧。要是每一件事都求回报的话，那你帮我，我该怎么报答？”
她对上他的眼睛，没有躲开。
周绍转头，凝视海潮。
法国那边不断来电，周嘉明病情告急。
周家败落后，周嘉明带着女人去了法国。整天吃喝玩乐，挥金如土，再加上嗜赌成性，没钱还债，最后只好抵押房产，与人周旋才算了结。
落到最后钱没了，房子没了，女人也跟别人跑了。
他成了穷光蛋。
去法国游玩的许薇姿和苏邡认出街头卖艺的周嘉明。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肺癌晚期。
许薇姿甚至拿出千万支票，希望周绍能结束E市的工作。
“他的病情时好时坏，医生说最多一年。他很想见你，哪怕是最后一面。”
听得出她的悲伤。
“我不想见他。”
或者说，他不想见许薇姿。
发现他今晚的沉默，程念沈忍不住：“你在想什么？”
“女人会同情伤害过自己的人?”
程念沈认真思考。
“如果是情人，也许还有情分在。如果是夫妻，可能孩子是纽带。你说的是哪一种?”
“许薇姿。”
周绍回答干脆。
一提到许薇姿，他的眼底便浮现寒意。
程念沈犹豫片刻。
“也许作为一个母亲和妻子来讲，你妈妈的确是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又有什么错呢？”
以前她不敢说，怕惹他不快。
可今天她偏要说，而且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酒壮怂人胆。
周绍静静等待下文。
“如果你站在她的角度也许就能够理解她。嫁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守着你，守着权贵的周家过日子。女人想要的物质与金钱，周家都能满足她。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容易感到精神上的寂寞，这是婚姻所不能给她的。人们总爱问，面包和爱情你要选哪一个啊？大多数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会选择面包。这毕竟只是一个问题，并不是一个过程，人生有很多难以预料的意外，谁规定了每一个人只有一次的选择权？难道我选了面包就终生与爱情无缘了吗？凤凰涅磐还可以重生，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有一次重选的机会。而你的母亲，她只是重做了这道题。”
周绍久久没有回应，脸色也变得严肃。
程念沈心里发怵，这个样子一定是生气了。
早知道就不说了，她东挠一会儿西挠一会儿，不安的说，“额……今天喝了点二锅头，你，你就当我胡言乱语。”
她的头埋进膝盖，她现在不像喝高了的，还是把头埋着吧，埋着装醉。
一只手揉她的头发。
“既然敢说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看到周绍温柔的笑容，她不由得也跟着咧嘴大笑。
在周绍的帮助下，李郁的案子很快得到受理。
而在这个时候，一封匿名信被寄往省纪检委门口。
里面没有举报材料，只有一段视频。
看完视频的高凌脸色顿时惨白。
视频里面拍下了刘默和高凌在教室发生争执的整个过程。
那天下午，刘默约他在实验楼B405教室见面，因为李郁怀孕，刘默威胁他如果不想这件事闹到他父母那里，就出来私了。
说了什么话高凌没有印象。
因为他唾弃李郁是破鞋，刘默和他发生激烈的口角，一拉一扯之间，从刘默身上掉下一只录音笔。
高凌终于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刚刚亲口承认的话，又是后怕又是愤怒，拽着刘默不让走。
两个人在视频里打成一团，分不清谁是谁。直到高凌摁着刘默的头狠狠往台阶上撞，倒在地上的刘默渐渐不再挣扎……
高凌不管不顾的挥拳，那是一双充满杀意，猩红的眼。
尸检结果显示，刘默致命伤在后脑。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生命到了最后关头。
高凌在审讯室里踢翻凳子，大呼小叫，说是田曦害他。
但田曦有充分不在场证明。
她安静的坐在审讯室：“他时常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今天这样的行为，不意外。”
那张清纯的脸是笃定的神情。
高凌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是刘默想杀他，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失手。还说这件事根本不关他的事，他是被刘默害得。
铁证如山，高凌逃不了。
顺着这条包庇罪，他的舅舅刘风因涉嫌受贿罪，贪污罪和徇私枉法被纪委双规，已经立案侦查。
高凌和刘风最后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天网恢恢，终究疏而不漏。
一天天等待，一天天期盼，含羞草终于在一个含有露水的清晨悄无声息的开了，程念沈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欣喜若狂。
她在1937门外徘徊。
程念沈看着手里的那份礼物，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不进去？”夜色中走出周绍的身影。
程念沈讷讷握着手里的东西，“我想送你一个东西。”
“是什么?”
周绍笑着接过，打量外面的包装。
“别，先别打开。”
“进去再打开吧。”程念沈出声制止，她不想他现在打开。
“这么神秘？”
那是她想给他的一个惊喜。
她望着他，恰好他的目光与她相遇。
他的目光里明明有对她的柔和，却又太浅太轻，她捕捉不到，无法确定。
她后退两步，对他说。
“我要走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
“再见。”
程念沈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他。他还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像是一条无形的丝线牵绊着她要离去的脚步。
她突然转身朝他跑过去，周绍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程念沈紧紧的抱着他。
周绍怔住。
“希望它能带给你一个春天，不要让你的世界那么寒冷，别那么冷。”她几乎是用心疼的语气跟他说，他的人生错过了太多美好，她不想他感到孤独和冰冷，就让含羞草替她完成这个心愿吧。
她感到他身体的变化，她知道，他一定是笑了。
像春天一样温暖。
他的心像他的眼睛，藏得太深太深。而她，想做个冒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