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机阁篇
上京城，咸阳殿。
晨光初现，金銮殿上的蟠龙柱在朝阳下泛着冷光。雷明扬手持象牙笏板，步履轻快地踏上玉阶，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躬身行礼时，袖中奏折的金线镶边在阳光下闪烁，如同毒蛇的鳞片。
“陛下，臣有本奏。“雷明扬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刻意拖长的尾音让满朝文武都竖起了耳朵。
厉睿渊端坐在龙椅上，冕旒下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微微抬手，示意雷明扬继续。
雷明扬展开奏折，声音陡然提高：“臣弹劾太傅辰奕寒三大罪状！“他故意停顿，满意地看着殿内骤然紧绷的气氛。
“其一，对陛下不敬！“雷明扬的手指重重敲在奏折上，“教导太子时，竟将'陛下'二字故意书写成'狴下'！此乃大不敬之罪！“
朝臣中响起一片抽气声。厉睿渊的面色阴沉如铁，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收紧，金漆被刮出几道细痕。
“其二，对陛下不忠！“雷明扬继续道，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辰奕寒在外大肆宣扬亡国之主燕华之功德，更有诗为证——“他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念道：“'惜津沽一帝，略输文采；叶榆洛京，稍逊风骚。天之骄子，察纳雅言，登峰造极入天境。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往昔。'“
诗句在殿内回荡，每个字都像刀子般扎在厉睿渊心上。这首讽刺诗分明是在说厉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只有燕华才算天命所归！
“其三——“雷明扬突然压低声音，却让每个字都清晰可闻，“辰奕寒与宛妃多年前行苟且之事，对陛下乃为不孝！“
“啪！“
厉睿渊手中的玉扳指应声而碎。他猛地站起，龙袍翻飞如乌云压顶，将奏折狠狠掷在地上。“奇货可居！“皇帝的怒吼震得殿梁簌簌作响。
龙案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瓷片四溅。厉睿渊胸口剧烈起伏，眼前浮现出那个被他深锁宫中的女子——秦沐宛。二十年了，这个本该被时光掩埋的污点，竟以这种方式重现！
雷明扬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陛下，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绝不能姑息。“
厉睿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两项罪名，他心知肚明是雷明扬铲除异己的手段。这些年来，雷明扬对辰奕寒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但最后一项...宛妃的存在是皇室绝密，雷明扬从何得知？
“来人。“厉睿渊的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将太傅辰奕寒收监。“
这个命令让殿内温度骤降。老臣们交换着惊惧的眼神——皇帝竟连查证都省了？顾云尚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必须做些什么。
“陛下——“顾云尚刚踏出一步，就被厉睿渊雷霆般的怒喝打断：“你给朕闭嘴！“皇帝的手指几乎戳到顾云尚鼻尖，“辰傲雪就是你常提的辰皎！还想让她进三十六天罡？若查出你知情不报，朕诛你九族！“
顾云尚跪地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他能感觉到雷明扬投来的得意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后颈。
“滚回府去！真相未明前，朕不想见你！“厉睿渊甩袖怒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踉跄闯入，面如土色：“陛下！太子...太子中毒了！太医们束手无策！“
“什么？！“厉睿渊身形一晃，龙冠上的珠串剧烈摇晃。
“毒发时...太傅正在太子身边...“小太监话音未落，雷明扬立刻火上浇油：“陛下！太傅毒害太子，这是要颠覆我云国朝纲啊！“
安王厉昶上前一步：“父皇，太傅之事尚需查证，当务之急是救治太子。“
又一个小太监仓皇奔入：“陛下！永王殿下也中毒了！“
厉睿渊尚未从震惊中回神，殿内突然响起一声闷响。只见安王面色发青，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蟠龙补服。他摇晃几下，轰然倒地。
“昶儿！“厉睿渊嘶吼着扑过去，却在半途自己也喷出一口鲜血。莲玉眼疾手快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帝，触手之处，龙袍已被冷汗浸透。
“把辰奕寒关押天牢！“厉睿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下令，“待皇子毒解后...立刻处死！“
这道口谕如同惊雷炸响。不审即判，这是要辰奕寒必死无疑！顾云尚抬头望向龙椅方向，正对上莲玉警告的眼神。那眼神冰冷如刀，让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待皇帝被搀扶离开，雷明扬踱步到顾云尚面前，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统领大人，知道本官还有什么后招吗？“
顾云尚缓缓站起，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雷侯，辰奕寒只是幌子，你们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太子。“
“聪明。“雷明扬轻笑，“但现在所有皇子都中毒了，谁能证明是冲着太子去的？“
“宛妃的事，你从何得知？“顾云尚逼问。
雷明扬捻着胡须，阴森一笑：“无风不起浪啊...“
“多行不义必自毙！“顾云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雷明扬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刺耳如夜枭，在殿内回荡。笑声戛然而止时，他压低声音：“听说段将军与辰氏女来往甚密？若陛下知道辰家与段家早有勾结...“
顾云尚瞳孔骤缩。雷明扬继续道：“辰氏女貌若天仙，与宛妃如出一辙。若陛下见了，会不会心软呢？“
这番话让顾云尚如坠冰窟。他世袭隐卫统领后才知晓皇室的秘密——二十年前，江湖女子秦沐宛因容貌绝世被厉睿渊强娶入宫，封为宛妃。半年后宛妃逃离皇宫，两年后被三大护法之一的祖龙从燕京酒肆抓回，从此下落成谜。
有人说宛妃与人私通，因皇帝深爱而被秘密囚禁；也有人说她的情人被护法击杀，宛妃因此疯癫。所有知情人皆被处决，这段往事成为皇室禁忌。
如今雷明扬竟知晓如此隐秘，背后必有高人指点。顾云尚猛然想到——当年带回宛妃的祖龙，是否隐瞒了什么？辰奕寒为寻妻来到上京，祖龙为何没有揭发？
明德殿内，药香与血腥味混杂。帘幕后，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抢救太子，一盆盆黑血被端出，散发着腐臭。莲玉扶着厉睿渊入内时，意外发现三大护法之一的麒麟正在太子榻前焦躁踱步。
麒麟见礼时，厉睿渊已虚弱得说不出话，只是死死盯着帘幕。当麒麟上前搀扶时，与莲玉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异样。
“麒麟...“厉睿渊抓住护法的手腕，指甲陷入皮肉，“跟朕说实话...太子...究竟怎么了？“
麒麟低头沉默，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厉睿渊的手越攥越紧，龙袍袖口已被冷汗浸透：“说！“
帘幕后，太子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麒麟浑身一颤，终于跪地颤声道：“陛下...太子所中之毒...是...是'红颜劫'...“
“红颜劫“三字一出，厉睿渊面如死灰。这是宛妃当年从江湖带来的奇毒，天下无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