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也太抠门了
“什么？”燕婉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清和，“你就请我吃这个？不是应该去……”她指了指万德酒楼，希望苏清和能听懂她的暗示。
苏清和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继续问老板，“请问素馄饨多少钱一碗？”
“五文钱一碗，”卖馄饨的是一对老夫妇，满脸的褶子，笑起来和蔼可亲，老妇人温和地对苏清和伸出五根手指，“是要两碗吗？”
苏清和礼貌地摇了摇头，“只要一碗。”
“什么？一碗？”燕婉愈发不能理解，“苏清和你到底什么意思？挣了钱不请我吃顿好的也就罢了，可馄饨也只点一碗，到底是我吃还是你吃？”
苏清和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他转过身，看着颇有些激动的燕婉，淡淡道，“我们挣的钱的确能去酒楼吃上一顿，去客栈住一晚，可转眼就花完了，我们还要进京城，路途遥远，难道不需要盘缠吗？至于这馄饨，个大量多，我们两个人吃一碗就可以了，如此能节省下一些钱。”
“你……你……”真没想到他会如此抠门，燕婉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苏清和，“等一等，你刚才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仅要两个人吃一碗馄饨，就连客栈也不能住？”
苏清和微笑晗首。
“这怎么可以？”燕婉接受不了，她已经几天没有洗过澡了，再不找间客栈住下，她怀疑自己都要发臭了。“我要住客栈，要睡柔软的大床……”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身无分文却还总想着享受，她可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可她明明家境优越，却偏偏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们昨晚睡的地方挺不错的，”苏清和找了张桌子坐下，老夫妇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知道是两个人吃，还特意拿了两把勺子。
“你到底吃不吃？”苏清和好心提醒燕婉，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不吃岂不是对不起一天的劳动，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燕婉还是磨磨蹭蹭地坐到苏清河对面的位置，看着蓝花大碗里的馄饨，肚子又开始咕咕直叫，都这个时候了，无需再计较什么。
“老板，麻烦再给我一个空碗，”燕婉从大碗中舀出几个馄饨，分成两份，她分得不均匀，把小碗里可怜巴巴的几个馄饨留给了苏清和，就当是让他报答自己昨晚那半个馒头吧。
苏清和笑了笑，倒是毫不在意，端起小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燕婉见他没意见，也就放下了心，肚子饿时总觉得食物最美味，燕婉算是体会到了，香喷喷的馄饨下肚，整个胃都温暖充盈起来。她还从来没有吃那么快过，因为太饿了，实在顾不上形象问题。
可苏清和却正襟危坐，一手端着青花小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细嚼慢咽后才下肚，样子十分从容。
燕婉有些不好意思，放慢了速度，还时不时看苏清和一眼。
就这样两人分吃了一碗馄饨后，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昨晚歇息的那户人家的门口，准备再借屋檐睡一宿。
燕婉以为苏清和今晚一定会和她挤在屋檐下，可没想到他又主动站到了昨晚的地方，手中拿着一本书，借着皎洁的月光低声朗诵。
“喂，你昨晚就没睡，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燕婉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厚衣服，不解地说道。
苏清和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你以为读书是那么容易的吗？我在家时就经常读书到天明。”
“好好，你最厉害，那你就慢慢读吧，我先休息了，”燕婉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本来是关心一下他的，可他根本不领情。
就这样两人一个在月光下读书，一个呼呼大睡，互不干扰。可这一晚对燕婉来说不算什么，对苏清和而言就有些够呛了。因为到半夜突然变了天，气温很低，苏清和想披件衣服，却发现燕婉把所有衣服都垫在了身下，身上还盖了好几件，他唤了燕婉一声，可燕婉睡得很熟，根本叫不醒，苏清和只好硬生生扛着。
燕婉第二天早上是被咳嗽声吵醒了，睁眼一瞧，见苏清和没有读书了，而是蜷缩着身体坐在一棵大树下。“睡在大树下很舒服吗？”燕婉掀开身上的衣服，起身来到树下，推了推苏清和的肩膀。
奇怪的是，他一向讨厌自己触碰他的身体，此时却一动不动蜷缩着，脑袋耷拉着，很没有精神。
“你怎么了？”燕婉觉得有些不对劲，用力摇晃了苏清和一下，他的身体软软的，手也无力的低垂着，面色潮红。
燕婉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有些发烫，应该是生病发烧了，“你怎么把自己折腾病了？”
听到燕婉的声音，苏清和抬了下沉重的眼皮，“天亮了吗？”
“太阳都晒屁股了，”燕婉小心扶他起身，“你又不是铁打的身子，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让你花钱住客栈你不愿意，现在你倒下了没法摆摊，我们两人当真走投无路了。”
说到挣钱，苏清和的眼睛亮了一下，“钱还是要挣的，我又没有生大病，我可以的。”
“你可千万别勉强，昨日挣的钱足够今日的花销，”燕婉可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可苏清和哪里舍得，瞪了燕婉一眼，“我们还要去京城，不早点攒够钱怎么行？”他整理了下头发，“我们现在就出摊，有了经验，生意一定比昨天好。”
燕婉拗不过他，只能随他一同去往平安大街。
今日正逢十五，在平安镇，初一十五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一大早就熙熙攘攘的。书画摊的生意果然比前几日好，但大多也就是一些代写书信的活。直到中午，苏清和正在画一幅水墨画时，突然来了一位穿金戴银的富贵公子，听其他人介绍，这位公子姓陈，父亲是平安镇的首富，陈公子又是家中独子，生下来就是大富大贵的命，也正因为如此，他被家里人宠坏了，骄纵任性，目空一切。大家都怕他，见到他就让出一条路。
陈公子之所以找到苏清和，是因为他手头有一把空白的扇子，想让苏清和在扇面上作画。扇子材质上佳，用冰玉做的扇骨，纸面用的是上乘的丝绢。
“你在扇面上画一树桃花，颜色一定要够艳丽，花朵要重重叠叠的才好看，”陈公子得意地晃着扇子，随后啪的收了起来，递给了苏清和。
苏清和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小心打开扇子，认真思索该如何布局下笔。
倒是一边研墨的燕婉差一点笑出声，这陈公子还真是个俗人，这么好的一把扇子，又是如此清雅的颜色，画什么不好，非得画一树桃花，这公子哥身上原本就穿的五颜六色，手中再拿一把红彤彤的扇子，真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形象？
“你笑什么？”陈公子不悦地瞪了燕婉一眼，这小书童倒生得比女人还要好看。
“没有没有，”燕婉连连摇手，生怕得罪这来之不易的金主，她露出几分谄媚的笑意，“我家公子替人画过不少扇面，像您这么有眼光有品位的真是太少见了，那些人只知道画兰草墨竹，一点都不好看。”
“就是，小爷我就喜欢桃花，这花和女人一样，没有漂亮的颜色怎么行呢？”陈公子被夸的心花怒放，看向燕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没想到你这小小书童竟有如此见识，小爷我欣赏你。”
“多谢公子，”见自己几句话就糊弄住了他，燕婉不失时机地提出要求，“我家公子桃花画的最为好看，可桃花比兰花墨竹难画的多，所以……”
“钱不是问题，小爷有的是钱，只要画得好还怕给不起赏银吗？”陈公子得意地往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就等苏清和完成画作了。
苏清和根本就没把这二人的对话听进耳朵里，他发着烧，头疼得像裂开似得，脑袋也晕乎乎的。好在他画工极好，无论花草鸟兽，对他而言都是手到擒来。
“你没事吧？”燕婉发现苏清和额角有冷汗流下，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苏清和画了大半了，一朵朵的桃花开得极为艳丽，只需再添上几笔就能大功告成，可就在这时，他在换笔时没有拿稳，笔掉在了扇面上，原本画好的桃花图上，平白多了一团刺眼的黑墨。
燕婉低声惊叫，但立刻意识到不能张扬，忙捂住了嘴，抬头看向陈公子，好在陈公子坐久了，有些无聊，打起了盹，没有注意到两人刚才的举动，自然也不知道苏清和画坏了扇面。
“怎么办？”燕婉慌了神，这扇子可不普通，如果陈公子坚持要他们赔偿的话，把两个人卖了也卖不出扇子的价格啊。
苏清和没想到会出如此纰漏，心中也是一阵慌乱，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赶紧换了一只小狼毫，在砚台上沾了些浓墨，对着快干涸的墨团轻巧的勾勒几笔，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跃然纸上，它站在一根桃枝上引项高歌，多了几分生动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