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出土战国文献一价动作动词_出土战国文献动词研究-QQ阅读女生古言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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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出土战国文献一价动作动词

一、出土战国文献中的一价动作动词

一价动作动词具有[动作][自主][不及物]的语义特征，这是区别一价动作动词与一价状态动词、一价心理动词的重要依据。

[动作]就是指动作行为，应是指人或动物全身或身体一部分进行活动。它是外在的，不同于人的内在心理活动。它也不同于状态，动作一般都具有自主性，而状态一般具有非自主性。

[自主]是指动作行为的发出是有意识或有心的，能由施事者做主、主观决定、自由支配。

[不及物]是指施事在发出动作行为的过程中自身会自主产生一定的运动变化，而不会使受事发生运动变化。

一价动作动词的语义特征，都有外在的表现形式。如一价动作动词能受表示动作正在进行的副词修饰，能受表示祈使否定的副词修饰，能直接构成简单祈使句，不能带受事、成事、当事宾语等。

在我们所使用的出土战国文献中，主要有下述一价动作动词（按音序排列），这些一价动作动词即具有上述语义特征：

罢（停止）、拜手（拱手弯腰，古时表恭敬的礼节）、北（向北行）、宾（服从、归顺）、卜筮（用龟甲、蓍草预测吉凶）、产（生产、生育）、驰（奔驰；疾行）、炊（烧火做饭）、萃（聚集）、辞（谦让）、备（警戒、戒备）、奔（急走、跑；奔驰）、表1（表识、标记）、表2（作准则、作标准）、步（步行、行走）、禹步（古代巫师作法术时的一种行步方法）、参乘（陪乘）、尝（秋祭、祭祀）、陈（布阵、摆开阵势）、齿（齿让、尊长）、传（持符传进入皇家禁地）、缀（停止）、爨（烧火做饭）、带（系衣带）、动（活动、劳动，与“静”相对）、遁（逃走、逃避）、法（守法）、飞（飞翔）、费（耗费、损耗）、俯（低头）、奸（干坏事）、耕（翻土犁地、耕种）、鼓（击鼓）、归（女子出嫁）、跪（两膝着地，臀部离开脚后跟）、号（大声哭）、后（走在后面、落后）、呼（高声叫喊、呼唤、号哭）、还（返回）、荒（沉迷、迷乱、慌乱）、会（结账）、火（生火）、稽（留、延滞）、稽首（叩头至地，古时最恭敬的叩拜礼）、即位（指国君继位）、汲（汲水）、寄（寓居、客居）、进（向前、前进、上前）、经（上吊、缢死）、聚（会合、集合）、哭（啼哭）、来（到来，与“往”相对）、乐1（作乐、奏乐）、乐2（享乐）、立（站立、站着；特指天子或国君登位）、戮力（并力）、乱（叛乱、造反）、眄（斜视）、鸣（鸟叫；泛指兽类昆虫叫及其他发声）、沐（洗发）、南1（向南行；南徙）、南2（向南）、喷（激射、喷吐）、辟（捶胸）、起（起立、站起）、强（逞强）、寝（睡觉）、趋（跑、疾行）、趣（快步走、疾行）、让（谦让、退让）、伸（伸展）、失（犯错误、做错）、仕（做官）、遂（逃掉）、叹（叹息、感叹）、陶（烧制陶器）、逃（逃亡、逃走）、逃命（逃亡、逃走）、逃亡（逃亡、逃走）、腾（上升）、田（打猎）、田猎（打猎）、退（后退、退下；隐退）、往（到……去）、舞（舞蹈）、息（呼吸）、戏（游戏、逸乐）、笑（笑）、兴（起、起来；行动起来）、休（休息、休假、停止）、偃（倒下、仰倒、仰面倒下）、仰（抬头）、徼（巡逻）、要（守约）、已（停止）、役（服兵役、戍守边疆）、逸（逃走）、佚（逃走）、踊（跳跃）、摇（摇动）、游（移动、漂浮）、渔（捕鱼）、浴（洗澡）、越（跑开）、斋（斋戒）、止（停止、止息）、恣（放纵、随意）、走（跑；逃跑）、作（起身、站起来；起床；活动、行动；劳作、劳动；耕作）、行作（活动、行动；劳作、劳动）、坐（跪坐）。

以上共有111个一价动作动词。其中复音词共有11个，它们是：拜手、卜筮、禹步、参乘、稽首、即位、戮力、逃命、逃亡、田猎、行作。

这些一价动作动词有常用和不常用之别。这111个一价动作动词在我们所使用的出土战国文献中只见到1次的有：罢、拜手、北、产、辞、备、表1、表2、参乘、齿、传、缀、遁、俯、奸、号、火、稽、经、乐2、戮力、眄、喷、辟、强、伸、仕、腾、戏、徼、要、摇、越等。

二、出土战国文献中一价动作动词的配价成分——施事

根据所表示内容的不同，出土战国文献中一价动作动词的施事词语可以有以下几类：

一是表人的名词语，例如：

（1）（舜）王天下，三（苗）不宾。（上博九·舜王天下）

（2）戉（越）公内（入）亯（飨）于鲁，鲁侯驭（御），齐侯晶（参）（乘）以内（入）。（清华贰·第二十二章）

（3）武王素（甲）（以）申（陈）于（殷）蒿（郊）。（上博二·容成氏）

（4）舜耕于鬲（历）山，匋（陶）（拍）于河，立而为天子，堣（遇）尧也。（郭店·穷达以时）

（5）（蔡）哀侯取妻于陈，赛=（息）侯亦取妻于陈，是赛（息）为（妫）。赛（息）为（妫）（将）归于赛（息），过（蔡），（蔡）哀侯命止之。（清华贰·第五章）

（6）一室人皆毋（无）气以息，不能童（动）作，是状神在其室。（睡虎地·日书甲种）

（7）晋惠公（卒），褱（怀）公即立（位）。（清华贰·第六章）

（8）王（将）还。夫=（大夫）皆进，曰：“君王之（起）此帀（师），（以）子（家）之古（故）。”（上博七·郑子家丧甲）

（9）王与之（语）少=（少少），王（笑），曰：“前（冬）言曰：‘邦必（亡），我及含（今）可（何）若？’”（上博六·平王问郑寿）

（10）天子坐，（以）巨（矩）；飤（食），（以）义；立，（以）县。（上博六·天子建州甲）

还有表人体一部分的名词语，例如：

（1）肩毋（废）、毋（耸），身毋（偃）、毋倩。（上博五·君子为礼）

（2）凡目毋游，定（正）见（视）是求。（上博五·君子为礼）

（3）凡色毋（忧）、毋佻、毋（作）、毋（谣）、毋（，眄）见（视），毋（侧）（睇）。（上博五·君子为礼）

二是表鬼神的名词语，例如：

（1）天旁（方）（动），攼（扞）（蔽）之青木、赤木、黄木、白木、黑木之棈（精）。（楚帛书·甲篇）

（2）凡邦中之立丛，其鬼恒夜謼（呼）焉，是遽鬼执人以自伐〈代〉也。（睡虎地·日书甲种）

（3）人行而鬼当道以立，解发奋以过之，则已矣。（睡虎地·日书甲种）

（4）以桑心为丈（杖），鬼来而（击）之，畏死矣。（睡虎地·日书甲种）三是表动物的名词语，例如：

（1）射虎车二乘为曹。虎未越泛藓，从之，虎环（还），赀一甲。虎失（佚），不得，车赀一甲。（睡虎地·秦律杂抄）

（2）子可（何）舍=（舍余）含可（兮），娈（鹠）栗（栗鸟）（膀）飞含。（上博八·鹠栗鸟）

（3）卉木（得）之（以）生，含（禽）兽（得）之（以）（鸣）。远之戈（弋），含（禽）兽（奚）（得）而鸣？（上博七·凡物流形甲）

（4）鸡未鸣。牵牛。前鸣。斗。鸡后鸣。箕。（周家台·日书）

（5）鸟兽恒鸣人之室，燔（鬊）及六畜毛邋（鬣）其止所，则止矣。（睡虎地·日书甲种）

（6）豹旞（遂），不得，赀一盾。（睡虎地·秦律杂抄）

（7）马（将）走，或童（动）之，速（仰）。（上博七·吴命）

（8）众（乌）乃（往）。（清华叁·赤之集汤之屋）

四是表物的名词语，例如：

（1）侯王女（如）能兽（守）之，万勿（物）（将）自（宾）。（郭店·老子甲本）

（2）寡门：不寡，濡泥聚，亓（其）所室，妻不吉，必叁寡。（放马滩·日书乙种）

（3）（鲍）（叔）（牙）（答）曰：“害（将）（来），（将）又（有）兵，又（有）（忧）于公身。”（上博五·鲍叔牙与隰朋之谏）

（4）为善，福乃（来）；为不善，（祸）乃或（有）之。（上博五·三德）

（5）聚（骤）敚（夺）民（时），天饥必（来）。（上博五·三德）

（6）以有疾，未少翏（瘳），申大翏（瘳），死生在亥，狗肉从东方来，中鬼见社为姓（眚）。（睡虎地·日书乙种）

（7）鲜鱼从西方来，把者白色，王父谴，为姓（眚）。（睡虎地·日书乙种）

（8）日月既（乱），（岁）季乃□，寺（时）雨进退，亡又（有）尚（常）（恒）。（楚帛书·乙篇）

出土战国文献中一价动作动词的施事词语主要有上述四类。人和动物都可以发出动作行为，所以人和动物都可以作一价动作动词的施事。鬼神在古人的心目中也可以发出动作行为，所以鬼神也可以作一价动作动词的施事。值得注意的是，一些表事物的词语也可以作一价动作动词的施事词语。其原因在于古人认为有些事物本身可以活动，如害、福、时雨等；而有些事物受外力的作用也可以活动，如狗肉、鲜鱼等。当然，从数量上来说在各种用作一价动作动词施事词语的词语中，表人的词语最为常见。

出土战国文献中一价动作动词的施事词语，可以是名词，也可以是名词性短语。是名词的例子如舜、王、天、鬼、鸡、豹、马等；是名词性短语的例子如一室人、其鬼、鸟兽、众乌、天饥、狗肉、鲜鱼等。

出土战国文献中一价动作动词的施事词语也是可以省略的，如：

（1）戊子生子，去其邦，北。（睡虎地·日书甲种）

（2）毋以子卜筮，害于上皇。（睡虎地·日书甲种）

（3）见东陈垣，禹步三步。（周家台·病方及其他）

三、出土战国文献中一价动作动词的句式

由一价动作动词所构成的句式有两种，一种是由一价动作动词作谓语中心的单中心谓语句，另一种是由一价动作动词作谓语一部分的复杂谓语句。

（一）单中心谓语句式

1.NP+V（NP可省）

由一价动作动词所构成的单中心谓语句式，最常见的就是NP+V。这有两种情况，一是NP+V中的NP不省。例如：

（1）颜囦（渊）（起），迲（去）（席）曰：“敢（问）可（何）胃（谓）也？（上博五·君子为礼）

（2）晋人还，不果内（入）王子。（清华贰·第二十三章）

（3）乃归（厉）王于（彘），龙（共）白（伯）和立。（清华贰·第一章）

（4）小人与庆不信杀宣卯，卯自杀。宣、苛冒言曰：舒庆、舒、舒杀（桓）卯，庆逃。（包山136）

（5）孔=（孔子）退，告子赣（贡）曰：“（吾）见于君，不昏（问）又（有）邦之道，而昏（问）（相）邦之道，不亦（愆）（乎）？”（上博四·相邦之道）

上引各例中的“颜囦（渊）（起）”“晋人还”“龙（共）白（伯）和立”“庆逃”“孔=（孔子）退”，都属于NP+V句式。

另一是NP+V中的NP省略。例如：

（1）夫子曰：“（坐），（吾）语女（汝）。言之而不义，口勿言也；视之而不义，目勿视也；圣（听）之而不义，耳勿圣（听）也；（动）而不义，身毋（动）安（焉）。”（上博五·君子为礼）

（2）可以寇（冠），可请谒，可田邋（猎）。（睡虎地·日书甲种）

（3）戊寅生子，去父母，南。（睡虎地·日书甲种）

上引各例中的“（坐）”“可以寇（冠）”“可田邋（猎）”“南”，其主语都省略了。

NP+V中的NP前可以有状语，这是句首状语：

（1）（许）之享月甲午之日，尹杰驲从郢以此等（志）逨（来）。（包山132背）

（2）三枼（世）之后，欲士（仕），士（仕）之，乃（仍）署其籍曰：故某虑（闾）赘壻某叟之乃（仍）孙。（睡虎地·为吏之道）

（3）（丙）子，齐（师）至岩，述（遂）还。（清华贰·第二十三章）

上引各例中的“（许）之享月甲午之日”“三枼（世）之后”“（丙）子”，都是句首状语，句中的一价动作动词为“逨（来）”“士（仕）”“还”。

NP+V中的V前也可以有状语，这是句中状语：

（1）王（将）还。夫=（大夫）皆进，曰：“君王之（起）此帀（师），（以）子（家）之古（故）。”（上博七·郑子家丧甲）

（2）辰不可以哭、穿肄（肂），且有二丧，不可卜筭、为屋。（睡虎地·日书乙种）

（3）丙家节（即）有祠，召甲等，甲等不肯来，亦未尝召丙饮。（睡虎地·封诊式）

（4）进，莫敢不进；后，莫敢不后；深，莫敢不深；（浅），莫敢不（浅）。（郭店·五行）

（5）楚（师）亡（无）工（功），多弃（旃）莫（幕），肖（宵）遁。（清华贰·第二十一章）

（6）文王乃（起）帀（师）（以）乡（向）丰、乔（镐），三鼓而进之。三鼓而退之。（上博二·容成氏）

（7）以有疾，申少翏（瘳），亥大翏（瘳），死生在寅，赤肉从东方来，高王父谴姓（眚）。（睡虎地·日书乙种）

（8）善布清席，东首卧到晦，朔复到南卧。晦起，即以酒贲（喷），以羽渍，稍去之，以粉傅之。（周家台·病方及其他）

（9）楚人（尽）弃亓（其）（旃）、幕、车、兵，犬（逸）而还。（清华贰·第二十三章）

NP+V中V前的状语，可以是副词，如例（1）中的“（将）”；可以是“副词+助动词”，如例（2）中的“不可”、例（3）中的“不肯”；可以是“助动词+副词”，如例（4）中的“敢不”；可以是时间名词，如例（5）中的“肖（宵）”；可以是数词，如例（6）中的“三”；也可以是介宾短语，如例（7）中的“从东方”、例（8）中的“以酒”；也可以是一般名词，如例（9）中的“犬”。

NP+V中的V后可以有补语，例如：

（1）凡戾人，表以身，民将望表以戾真。表若不正，民心将移乃难亲。（睡虎地·为吏之道）

（2）齐冋（顷）公囟（使）亓（其）女子自房（中）观邭（驹）之克，邭（驹）之克（将）受齐侯（币），女子（笑）于房（中）。（清华贰·第十四章）

（3）昔□舜静（耕）于鬲丘，匋（陶）于河宾（滨），鱼（渔）于（雷）泽。（上博二·容成氏）

（4）禹须臾行，不得。择日出邑门，禹步三，乡北斗。（放马滩·日书甲种）

（5）见东陈垣，禹步三步。（周家台·病方及其他）

（6）（成）王（作）敬（儆）怭（毖），（琴）舞九絉（卒）。（清华贰·周公之琴舞）

（7）（禹）立三年，百眚（姓）以（仁）道，剀（岂）必（尽）（仁）。（郭店·缁衣）

（8）武王（斋）三日，耑（端）备（服）、（冕），（踰）（堂）（微），南面而立。（上博七·武王践阼）

（9）鬼恒召人出宫，是是遽鬼，毋（无）所居，罔謼（呼）其召，以白石投之，则止矣。（睡虎地·日书甲种）

（10）狼恒謼（呼）人门曰：“启吾。”非鬼也。杀而享（烹）食之，有美味。（睡虎地·日书甲种）

（11）里人士五（伍）丙经死其室，不智（知）故，来告。（睡虎地·封诊式）

（12）择拾札、见丝上，皆会今旦。急。（里耶壹8-999）

NP+V中V后的补语，可以是介宾短语，如上引例（1）（2）（3）中的“表以身”“于房（中）”“于鬲丘”；可以是数词或数量短语，用来表示动词的次数，如上引例（4）（5）（6）中的“三”“三步”“九絉（卒）”；可以是数词+时间名词，用来表示动作持续的时间，如上引例（7）（8）中的“三年”“三日”。

在例（9）至（12）中，一价动作动词后都出现名词语，我们认为它们都是作补语的。本书的观点是，动词后的名词语如果是作下述语义成分之一，而且不用介词引导，则可分析为宾语：受事、成事、位事、任事、使事、感事、涉事、止事、当事、共事、补事[对这些术语的解释，详见陈昌来《现代汉语语义平面问题研究》（2003）]。

动词后的名词语如果是作下述语义成分之一，则不能分析为宾语：工具、材料、方式、依据、时间、处所、原因、目的、对象、范围、方面、条件、比事等[对这些术语的解释，详见陈昌来《现代汉语语义平面问题研究》（2003）]。

依据这个理论，那么例（9）中的“謼（呼）其召”不能分析为动宾短语，因为“其召”表示“謼（呼）”的原因。例（10）中的“謼（呼）人门”、例（11）中的“经死其室”也不能分析为动宾短语，因为“人门”“其室”都不是位事，而是处所。关于位事和处所的区别，陈昌来（2003）有过论述，他认为处所词语在句中是不是必有成分，关键看动词小类和处所词语在语义结构中的性质、类型。在静态存在动词后表示静态位事的、在位移运动动词后表位移位事的、在放置动词后表放置位事的，这些处所词语在句中都是必有成分。在句中作必有成分的是位事，否则是处所。由于“謼（呼）”“经死”既不是静态存在动词（如“居”）、位移运动动词（如“入”），也不是放置动词（如“置”），所以“人门”和“其室”不是位事，因而不是宾语，而应分析为补语。例（12）中的“今旦”，不是时间位事，因而也不是宾语。

NP+V中的V前可有状语、同时V后可有补语，例如：

（1）命（令）尹少进于此，（吾）鼠（窜）耻于告夫=（大夫）。（上博八·王居）

（2）既为金桎，或（又）为酉（酒）池，（厚）乐于酉（酒）。（上博二·容成氏）

（3）以（道）差（佐）人宔（主）者，不谷（欲）以兵（强）于天下。善者果而已，不以取（强）。果而弗癹（伐），果而弗乔（骄），果而弗（矜），是胃（谓）果而不（强）。（郭店·老子甲本）

（4）成王屎伐商邑，杀子耿，飞（廉）东逃于商盍（盖）氏。（清华贰·第三章）

（5）凡邦中之立丛，其鬼恒夜謼（呼）焉，是遽鬼执人以自伐〈代〉也。（睡虎地·日书甲种）

（6）鬼恒从人女，与居，曰：“上帝子下游。”欲去，自浴以犬矢（屎），（击）以苇，则死矣。（睡虎地·日书甲种）

（7）鸟兽恒鸣人之室，燔（鬊）及六畜毛邋（鬣）其止所，则止矣。（睡虎地·日书甲种）

上引例（1）中的“少”、例（7）中的“恒”都是副词作状语，例（2）中的“（厚）”是形容词作状语，例（3）中的“不谷（欲）以兵”是副词+助动词+介宾短语作状语，例（4）中的“东”是方位名词作状语，例（5）中的“恒夜”是副词+时间名词作状语，例（6）中的“自”是代词作状语。

上引例（1）至例（6）都是介宾短语或兼词作补语：“于此”“于酉（酒）”“于天下”“于商盍（盖）氏”“焉”“以犬矢（屎）”，例（7）是处所名词语作补语：“人之室”。

2.V，NP

如果是祈使句，由一价动作动词所构成的单中心谓语句可以发生主谓倒置现象。这种句式先说出要干什么，然后才说出要谁去干。把谓语部分前置，是为了突出、强调这个句子成分。例如：

（往）已（矣），余之客！（越王朱句钟，集成00171）

这种例子很少见，在我们所使用的出土战国文献语料中只见到这一个例子。

3.NP1+V+NP2（NP1可省）

这种例子，动词的前后都有名词语。例如：

（1）令史某爰书：与牢隶臣某即甲诊，男子死（尸）在某室，南首，正偃。（睡虎地·封诊式）

（2）（兆）卬（仰）首，出止（趾），是胃（谓）（辟）。（上博九·卜书）

例（1）“南首”前应该有名词语“男子死（尸）”，承前省略了。例（2）“（兆）卬（仰）首”中的“卬（仰）”前后都有名词语。既然如此，“南（朝南）”“卬（仰）”是否可以分析为二价动词呢？我们认为不可以。关于这类问题，袁毓林（2010）有过论述。他举“王冕七岁上死了父亲”为例，认为“王冕”是一价名词“父亲”的从属成分，而不是“死”的配价成分，因此“死”还是一价动词。他又举“这包面粉你扛中间”为例，认为“这包面粉”是一价名词“中间”的从属成分，而不是“扛”的配价成分，因此“扛”还是一价动词。这个观点对于我们正确分析上引例（1）中“南”和例（2）中“卬（仰）”的配价属性，非常有帮助。我们认为在上引两例中，只有“首”才是动词的配价成分，而“男子死（尸）”和“（兆）”都是一价名词“首”的从属成分。其实例（1）是说男子死（尸）之首朝南，例（2）是说（兆）之首仰，这样例（1）中“南”和例（2）中“卬（仰）”都是一价动词，而不是二价动词。

（二）复杂谓语句式

复杂谓语句是指句子中的谓语部分不止一个“谓”（由一个动词所构成的谓词性成分），而是有两个或两个以上，而一价动作动词只是这几个“谓”之一。主要有并列句、转折句、连谓句、兼语句。并列句是由动词性联合短语作谓语或谓语中心的句子，这种句子中的几个谓词性成分之间是同等、并列的关系。转折句是由动词性转折短语作谓语或谓语中心的句子，这种句子中的几个谓词性成分之间是转折的关系。连谓句是由动词性连谓短语作谓语或谓语中心的句子，这种句子中的几个谓词性成分之间是先后、主次的关系。兼语句是指由兼语短语充当谓语或直接成句的句子。兼语短语是由动宾短语和主谓短语套叠在一起构成的，动宾短语的宾语兼作主语短语的主语。

1.并列句

（1）辰不可以哭、穿肄（肂），且有二丧，不可卜筭、为屋。（睡虎地·日书乙种）

（2）不可临官、饮食、乐、祠祀。（睡虎地·日书甲种）

（3）晋人杀褱（怀）公而立文公，秦晋安（焉）（始）会（合）好，穆（戮）力同心。（清华贰·第六章）

（4）赐，不（吾）（知）也。夙兴夜（寐），（以）求（闻）。（上博五·弟子问）

（5）不可冠带、见人、取妇、嫁女、入臣妾及田。（放马滩·日书乙种）

以例（1）为例，一价动作动词“哭”与“穿肄（肂）”是并列关系，一价动作动词“卜筭”与“为屋”也是并列关系，例（2）类此。例（3）中的“穆（戮）力”与“同心”是并列关系，例（4）类此。例（1）至例（4）的几个并列的谓词性成分之间都不用连词连接，而例（5）中用了连词“及”。例（5）是6项并列，在第5项和第6项之间用了连词。例（5）中的“冠”“带”“田”都是一价动作动词。

2.转折句

（1）圣（听）之而不义，耳勿圣（听）也；（动）而不义，身毋（动）安（焉）。（上博五·君子为礼）

（2）终日（呼）而不（忧），和之至也。（郭店·老子甲本）

（3）贵而能纟襄（让），则民谷（欲）其贵之上也。（郭店·成之闻之）

（4）万勿（物）作而弗（始）也，为而弗志（恃）也，城（成）而弗居。（郭店·老子甲本）

上引例（1）中的“（动）而不义”、例（2）中的“（呼）而不（忧）”、例（3）中的“贵而能纟襄（让）”、例（4）中的“作而弗（始）”都是转折短语。以“贵而能纟襄（让）”为例，是说地位尊贵却能谦让，余例类此。有转折关系的两个谓词性成分之间都用连词“而”连接。

3.连谓句

（1）乙独与妻丙晦卧堂上。今旦起启户取衣，人已穴房内，勶（彻）内中。（睡虎地·秦律十八种）

（2）君（来）伐我，我（将）求（救）于（蔡），君安（焉）败之。（清华贰·第五章）

（3）得等环（还）走卌（四十）六步，等十二步。（岳麓叁·绾等畏耎还走案）

（4）襄而〈夫〉人（闻）之，乃（抱）霝（灵）公以（号）于廷。（清华贰·第九章）

（5）公身为亡（无）道，进芋（华）（明）子（以）驰于倪（郳）市。（上博五·鲍叔牙与隰朋之谏）

（6）戉（越）公内（入）亯（飨）于鲁，鲁侯驭（御），齐侯晶（参）（乘）以内（入）。（清华贰·第二十二章）

（7）因而征之，将而兴之，虽有高山，鼓而乘之。（睡虎地·为吏之道）

（8）楚人豫（舍）回（围）而还，与晋（师）（战）于长城。（清华贰·第二十一章）

（9）武王西面而行，（曲）折而南，东面而立。（上博七·武王践阼）

上引例（1）中的“起启户取衣”是连谓短语，“起”“启户”和“取衣”三者有先后关系，其中的“起”是一价动作动词，三个谓词性成分之间都不用连词来连接。例（2）中的“（来）伐我”、例（3）中的“环（还）走卌（四十）六步”类此。

上引例（4）中的“（抱）霝（灵）公以（号）于廷”是连谓短语，“（抱）霝（灵）公”和“（号）于廷”两者有先后关系，其中的“（号）”是一价动作动词，两个谓词性成分之间用连词“以”来连接。例（5）中的“进芋（华）（明）子（以）驰于倪（郳）市”、例（6）中的“晶（参）（乘）以内（入）”类此。

上引例（7）中的“鼓而乘之”是连谓短语，“鼓”和“乘之”有主次关系，其中的“鼓”是一价动作动词，两个谓词性成分之间都用连词“而”来连接。例（8）中的“豫（舍）回（围）而还”、例（9）中的“东面而立”类此。

4.兼语句

这种句式的谓语部分是个兼语短语，一价动作动词作兼语短语中的第二个动词，例如：

尧乃就禹曰：气（乞）女（汝）亓（其）（往），疋（疏）汌（川）（起）浴（谷）。（上博九·举治王天下）

四、出土战国文献中一价动作动词的指称化与修饰化

一价动作动词作谓语或谓语的一部分，是表陈述的。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用法。当一价动作动词与“者”构成“者”字短语、与“所”构成“所”字短语、与“之”构成“之”字短语时，是表指称的，是有标记的指称化；当一价动作动词作主语、宾语和判断句谓语时，也表指称，是无标记的指称化；当一价动作动词作定语、状语时，是表修饰的。

（一）指称化

1.有标记的指称化

A.构成“者”字短语。

“者”是指称化的标记，一般是用作转指的，“者”与一价动作动词所构成的“者”字短语“V+者”，是指称V的施事的。例如：

（1）女（如）进者雚（观）行，退者（知）钦，则亓（其）于教也不远矣。（上博八·颜渊问于孔子）

（2）君子曰：从允怿（释）（过），则先者余，来者信。（郭店·成之闻之）（3）传者入门，必行其所当行之道，□□[不]行其所当行。（龙岗3）

（4）不兑（说）而足（养）者，（地）也；不期而可（要）者，天也。（郭店·忠信之道）

（5）竺（孰）能浊以朿（静）者，（将）舍（徐）清。竺（孰）能庀（安）以迬（动）者，（将）舍（徐）生。（郭店·老子甲本）

（6）者（诸）侯客来者，以火炎其衡厄（轭）。（睡虎地·法律答问）

（7）人莫敢若，其柰田及辠（罪）、桑、炊者，卜贾市，有利。（放马滩·日书乙种）

（8）隶臣妾其从事公，隶臣月禾二石，隶妾一石半；其不从事，勿禀。小城旦、隶臣作者，月禾一石半石；未能作者，月禾一石。小妾、舂作者，月禾一石二斗半斗；未能作者，月禾一石。（睡虎地·秦律十八种）

（9）梦见汲者，疠、租欲食。（岳麓壹·占梦书）

（10）塙（高）（闾）豆里人匋者曰酉。（汇编3.409）

（11）毋以辛酉入寄者，入寄者必代居其室。己巳入寄者，不出岁亦寄焉。（睡虎地简·日书甲种）

（12）梦见项者，有亲道远所来者。（岳麓壹·占梦书）

“者”字短语“V+者”可作主语或主语中心，也可以用宾语。

B.构成“所”字短语。

“所”也是指称化的标记，一般是用作转指的。“所”有两种主要的用法，一是“所”与二价动词、三价动词构成“所”字短语“所+V”，一般是指称V的受事的；二是“所”与“介词+动词”构成“所”字短语“所+P+V”，一般是指称P的宾语所表示的内容。“所+P+V”中的P也可以省略，这时“所”字短语在形式上与第一种“所”字相同，但从所指称的内容来看，仍然与“所+P+V”相同。

出土战国文献中的一价动作动词，只与“所”构成第二种“所”字短语“所+P+V”。例如：

（1）所道来甚远居。（里耶壹8-2000）

（2）祸所道来毋云莫智（知）之。（岳麓壹·为吏治官及黔首）

C.构成“之”字短语。

一个主谓短语“NP+V”原本是陈述一个事件，是谓词性的。但是在中间加“之”之后形成“NP+之+V”，这个结构是表指称的，指“NP+之+V”这个事件。所以“之”也是指称化的标记。例如：

（1）邭（驹）之克走（援）齐侯之糹帶（带），献之竞（景）公，曰：“齐侯之（来）也，老夫之力也。”（清华贰·第十四章）

（2）行之不（过），智（知）道者也。（郭店·性自命出）

2.无标记的指称化

无标记指称化是指没有任何句法标记的指称化，包括无标记的自指和无标记的转指两种。一般说来，主语位置上的VP都是指称化结构，宾语位置上的VP、判断句谓语位置上的VP多数是指称化结构。

A.作主语。

（1）日中至日入投中南吕，鸡殹，连面，不信而长，善步跨跨殹，病色苍白。（放马滩·日书甲种）

（2）有士毋妻，当没其田，有女毋辰，大息申申，吾心且忧，不忧吉。（放马滩·日书乙种）

（3）骨=（骨肉）之既（靡），身豊（体）不见，（吾）（奚）自飤之？亓（其）（来）亡厇（托）。（上博七·凡物流形甲）

（4）可（何）谓“旅人”？寄及客，是谓“旅人”。（睡虎地·法律答问）

（5）（笑），〈（喜）〉之浅泽也。（郭店·性自命出）

（6）（愠）斯忧，忧斯戚，戚斯戁（叹），戁（叹）斯（辟），（辟）斯通（踊）。通（踊），（愠）之终也。（郭店·性自命出）

B.作宾语。

一价动作动词作宾语有两种情况，一是作动词的宾语，一是作介词的宾语。动词作宾语大多数是指称化了的，也有未指称化的，如作准系词“为”的宾语、作言说动词“曰”的宾语等。下列各例，其中作宾语的动词语都指称化了。

作动词宾语的例子如：

（1）羽之音，如野鸣，肩手面宇囚殹。（放马滩·日书乙种）

（2）临：不言（乱），不言（寝），不言烕（灭），不言（拔），不言端（短），古（故）龟又（有）五（忌）。（上博六·天子建州甲）

（3）戊午生，好田邋（猎）。（睡虎地·日书乙种）

（4）名亦既又（有），夫亦（将）智（知）止。智（知）止所以不（殆）。（郭店·老子甲本）

（5）（兴）民事，行（往）视（来）。（上博五·三德）

（6）日中至日入投中夹钟，鸡殹，广颜，大唇目，大膺，善学步，善后顾，土色，善病心肠。（放马滩·日书甲种）

（7）利祠、饮食、歌乐，临官立正（政）相宜也。（睡虎地·日书甲种）

（8）宋人又（有）言曰：人而亡（恒），不可为卜筮也，其古之遗言（与）？（郭店·缁衣）

（9）（吾）既果城（成）无（敌），（以）共（供）萅（春）（秋）之（尝）。（上博六·庄王既成、申公臣灵王）

（10）凡且有大行、远行若饮食、歌乐、聚畜生及夫妻同衣，毋以正月上旬午。（睡虎地·日书甲种）

作介词宾语的例子如：

（1）若昼梦亟发，不得其日，以来为日；不得其时，以来为时；醉饱而梦、雨、变气不占。（岳麓壹·占梦书）

（2）啬夫不以官为事，以奸为事，论可（何）殹（也）？（睡虎地·法律答问）

（3）鬼入人宫室，勿（忽）见而亡，亡（无）已，以修（滫）康（糠），寺（待）其来也，沃之，则止矣。（睡虎地·日书甲种）

C.作判断句谓语。

返也者，道僮（动）也。溺（弱）也者，道之甬（用）也。（郭店·老子甲本）

（二）修饰化

郭锐（2002）认为表述功能有四种基本类型，即陈述、指称、修饰、辅助。陈述、指称是语言中最基本、最明显的表述功能类型。但除此之外，还有修饰和辅助。他认为修饰是对陈述或指称的修饰、限制。修饰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体饰，二是谓饰。体饰是对指称的修饰，体现在句法成分上是定语；谓饰是对陈述的修饰，体现在句法成分上是状语。而介词、连词、助词、语气词等虚词体现的表述功能则是辅助。

动词作谓语或谓语中心，无疑是表陈述的。但当它处于定语、状语位置上时，它的表述功能就被修饰化了。

1.作定语

（1）一汲垪（瓶）。一（赴）缶，一汤鼎，屯又（有）盍（盖）。（信阳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