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韩非天下第一

1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个睿智的年月，那是个蒙昧的年月；那是信心百倍的时期，那是疑虑重重的时期；那是阳光普照的季节，那是黑暗笼罩的季节；那是充满希望的春天，那是让人绝望的冬天；我们面前无所不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大家都在直升天堂，我们大家都在直下地狱——简而言之，那个时代和当今这个时代是如此相似，因而一些吵嚷不休的权威们也坚持认为，不管它是好是坏，都只能用‘最……’来评价它。”[1]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开篇写下的这段话，正好可以用来描述韩非生活的时代：既美好又糟糕，既智慧又愚昧，既信仰又怀疑，既光明又黑暗，既充满希望又令人无比失望。

就“美好”的一面来说，韩非的时代是中国史上的“轴心时期”，涌现出来的文化巨人非常密集，超过中国有史以来的任何时期。思想之深邃，精神生活之自由，想象力之宏富，创造力之丰沛，辞章之灿烂，后世的中国人只能望洋兴叹。这样的时代，难道不是最美好、最有智慧、最令人神往的时代吗？

就“糟糕”的一面来说，韩非的时代凛冽而肃杀，是一个典型的丛林世界，一个真正的乱世。何谓乱世？孔夫子临死前七天拖着老病之躯说出的那几句话最为精到。他说：“泰山崩塌了，栋梁毁坏了，哲人凋零了。”[2]给人以精神寄托的几样东西全部垮掉了，这样的时代，不正是一个最黑暗、最令人沮丧失望的时代吗？

这是一个既令人特别悲伤，又让人万分欣喜的时代。现代智者弘一法师在临终前写下的“悲欣交集”四个字，恰好道出了那个时代的精神实质。这番景象，就是韩非诞生之后第一次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时代画面，所面对的世界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