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果又哪个词能完美的概括他们眼前的阿拉曼纽，那就是“怪物”。

肥胖的身躯，臃肿的脸，被肉挤到看不清的五官，头顶是几缕稀疏的毛发，和一对泛着微弱绿光的羊角。粗短的手臂，生姜般的手指，干硬开裂的指甲。

令人在意的是，阿拉曼纽的手臂上面伤痕叠着伤痕，从位置来看，这些全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根据结痂的新旧程度可以断定，她伤害自己的频率，远远超过了她伤口恢复的速度。

但这一切伤痛对她来说，都成为了过去式，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呼吸，永远的告别了这个世界。

李简拿起桌子上的药瓶看了看，其中一瓶是镇定药，另一瓶是俗称“快乐药”的致幻剂。从现场情况来猜测，她可能是同时服用了这两种药，在幻觉中死去了。

“没救了。”伊莲娜想对着阿拉曼纽施放一个圣疗术，但在这屋子里，能成为法术目标的只剩下了李简和她自己。

“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李简问道，毫无头绪的他，此刻只能寄希望于伊莲娜的博学。

“大概是某种混血杂交变异生物？从形态上看，父母其中一方应该是人类。”

两人在木屋里翻翻找找，想要搜寻出更多有关阿拉曼纽的信息。

木屋的外间没有更多东西，他们来到了里间。

里间是卧室，但连床都没有，只是在地上铺了几层稻草，又盖了一张布单子，相比“地铺”，叫做“窝”更恰当一点。

在旁边有一大一小两个相框倒在地上，李简弯腰把它们捡了起来。

相框看起来很老旧，漆面有几处脱落的痕迹，还带着些许的裂纹。但上面找不出一点灰尘，想必是原主人时常擦拭的缘故。

相框中的画像都有些褪色，但仍能看清内容，大一点的是一张全家福，里面有三个人，一个英俊到有些别扭的男人站在后面，身前坐一个抱着孩子的美丽女人。

小一点的那副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美丽到别扭的，微笑着的少女。

两人看着画像，越看越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

李简猛然一拍脑袋，让伊莲娜抬头，然后拿起少女的画像举到她的脸旁边。

“你干嘛？”伊莲娜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你笑一下。”李简觉得自己马上要抓住线索了。

伊莲娜不明就里，但还是听他的，露出了一个训练过的宫庭式笑容。

对比之下，差别立马就显现了出来。

伊莲娜的笑容虽然是营业性质，但看不出虚假。而画像上的笑容是那种假到极致的笑容，像是一个不会笑的人，把笑容这个词具体到自己脸上一样，看的人后背发凉。

而少女的外貌也像是把漂亮俩字写在脸上一样，这画像不管让谁看，都得说漂亮，但这种漂亮更像是来自其他什么东西，对于“漂亮”这个概念理解后再加工成的东西。

“应该有魔法可以做到伪装外貌吧。”李简问到。

“当然可以，但肯定不是这种感觉。以前有一次我犯了错，艾琳就变成过我的样子替我受罚，看起来和照镜子一样。”伊莲娜回忆了一下，肯定的说。

结合死去的阿拉曼纽外形来看，她，和她的父亲都不是人类，但日常都是靠幻术伪装成人类生活。

木屋里没有更多线索了。

两人出了木屋，讨论了一下后，决定把木屋整个点燃，就当是给阿拉曼纽火葬了。

李简甩了甩手，一枚火球被他丢进了木屋。

大火很快吞没了小屋，在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中，伊莲娜念诵着诗一样的句子，李简也低下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阿拉曼纽的头颅从浓烟中升起，漂浮在半空中，它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李简和伊莲娜的身上。

在它的视角里，伊莲娜被一层金光保护着，所以李简成为了它的目标。

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虚影，头颅无声无息的飞向了李简，就在它马上要占据李简躯体时，一道蓝光闪过，头颅甚至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击碎成一缕缕能量，吸收进了李简的体内。

“嗯？”

李简摇了摇头，内心凭空多出了一种自己比以前聪明的感觉。

在结束了这场简短的葬礼之后，李简两人回到了之前的村子，然后就遇到了男人们拿着家伙事儿准备去找阿拉曼纽算账。

为了平息他们的愤怒，李简给阿拉曼纽编了一个比较惨的死法，并且将其中的细节描述的绘声绘色，这才算是把他们给拦住了。

之后就是全村人一起开了一场宴会，留守在村里的老弱妇孺终于不用再吃野菜糊糊，挣了钱的男人们包揽了烹饪的工作，在村外的空地上炖鸡烤羊，而委屈了多日女人们则是围坐在火堆旁，一边闻着香味，一边眼巴巴的等着肉熟。

李简则是习惯性的在村庄周围和内部巡视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避免大伙儿乐极生悲。

伊莲娜向村长借了一间屋子，此时正伏案书写着一篇关于偏远地区问题的报告，之前，村里孩子关于“城里老爷”的话让她觉得很难堪，所以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一边想一边写，饭菜就放在一旁，直到变冷。

天亮了，鸡鸣声叫醒了伊莲娜，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的被窝里，在旁边的桌子上，昨天写了一半的报告旁边，是另一份完整的报告。

字迹几乎一样，内容比自己构思的要更细致具体，里面包括了有关防范诈骗、增强信息传递、乡村基础教育等等。

看完了这份报告，伊莲娜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之前王国正常运转时，尚且没法顾及这些，现在内忧外患，谁又有闲暇去管呢。

怀着重重心事，伊莲娜把封好火漆的报告交给了村长，由村长转交给过路的信使。

在村口，一面平整的墙壁前，李简正在墙上写写画画，边上围了一群孩子，甚至还有几个大人，在看他写。

“天上掉馅饼，一定是陷阱。”

李简指着写好的句子，读了一遍。

孩子们也跟着他读。

他开始讲一些道听途说来的故事当做案例，比如因为贪心被骗，或是自作聪明被骗，但很快就讲不下去了。

伊莲娜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听到乐子时的嫣然一笑，把他的思路搅的乱七八糟。

孩子们随着李简的眼神回头看去，然后全都跑去找漂亮姐姐了。

陪孩子们玩了一上午，又从村民那拿到了不少谢礼，本来伊莲娜是要付钱的，可是村民说什么都不肯收，李简也提醒了她一下，之前她给孩子们的银币，足够买下这些东西了。

两人离开了村子，继续向西走，在下午十分，来到了边境。

这里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镇，因为地形平坦，早年间商队大多都选择在此扎营休息，慢慢的靠着贸易发展了起开，王国也在这设立了一个边境站，维持治安的同时也收取一些过往客商的税金。

其实不交的人也有，镇内外一墙之隔，治安情况基本上没什么区别，一些守财奴为了省几个银币，会选择厚着脸皮在镇外扎营蹭住，镇里的人也都不以为意，真出事了该帮忙还是帮忙。

而这样一个小镇，自然是没有镇长的，最大的官是一个老头，管着二十个士兵，这里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二十夫长，后来干脆就叫他二师傅。

李简和伊莲娜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光着上身，帮一个商队卸车，一身黝黑结实的腱子肉，跟脸上的白须白眉怎么看怎么不搭。

周围有几个人，穿着军裤和布衫，看着老头干活，却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李简看不下去了，想上前给老头搭把手。

“去！”

老头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般，把屋顶上的鸟雀都吓飞了。

在那几个穿着军裤的人的大笑中，李简又退了回去，看着老头一个人毫不费力的卸了一车货。

商队的人取出了一袋钱，恭敬的递到了老头的面前，老头接过来看也不看，随手扔给了其中一个穿军裤的，那几个人拿着钱，嘻嘻哈哈的走进了边上的酒馆。

“您是不是又赌输了。”

伊莲娜的声音意外的响了起来，似乎是之前就认识他。

二师傅诧异的一回头，看到了李简身旁的公主殿下。

“打牌哪有老赢的，输输赢赢很正常。”老人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刚才的气势一下子不见了。

“问题是您一次都......”

看到老人的脸色，伊莲娜把另外半句咽回去了。

但半句话也够李简猜出他是谁了。

这老头叫兰瑟，和铁壁卡尔资历相差无几，也是海军元帅的老战友，年轻的时候是军中赫赫有名的阵前风，马上步下功劳无数。以他的履历，评个将军绰绰有余。可就在授勋之前，在赌场和人大打出手，致多人重伤，影响极其恶劣。

这件事发生后，着实让老国王头疼了一阵，一方面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功臣，一方面要给民众一个交代。最后还是海军元帅，直接将兰瑟一撸到底，贬为一个普通步兵，发配到了边境看守界碑。

他的功劳和荣誉也一笔勾销，每月领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津贴，以及海军元帅为了照顾老战友，自掏腰包给他发的一笔钱。

兰瑟带着他们，进了一座木屋。

这木屋有两层，看上去十分干净，空间很大，采光也很好。

因为里面既没有家具，也没有窗户，连扇门都没有！

着只剩下墙的屋子，兰瑟这才想起来，这个家被自己输的连把椅子都不剩，他只能带着两人去了驻军的营房。

这里有个一层两间的小屋，外面是作战室，放着地图和一张圆桌，还有一个空着的武器架和盔甲架。

拉开椅子，让李简两人坐下，老兰瑟开口问道：“公主殿下大老远跑过来，不是为了巡查防务吧。”

李简和伊莲娜对视了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银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