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5章 洞房花烛夜(2000+)
盛姑娘只看了李三一眼就赶紧低下头,一张脸羞成了关公,李三妈见状当即下炕拉着姑娘的手,亲昵地说:“闺女呀,你这过门都两年了,看见女婿还那么害羞,这李芬往后就不走了,你们俩总这么扭扭捏捏的咋行啊?”
“妈,我想回娘家住几天。”
“回娘家?这两年多了你都没住过娘家,好不容易女婿回来了,你们小两口还不亲热亲热?”
“妈。”
盛姑娘脸更红了,头低到胸前,两手不安地搓弄着衣角。
李三爸沉吟片刻,扭脸看了李三妈一眼又转向老太太,缓缓地说:“妈呀,我看就让闺女回去住几天吧,这三头回来了,咱们把家里拾掇拾掇,正儿八经地再给俩孩子操持一回喜事儿,您说行不?”
老奶奶一听,立刻喜笑颜开连声说道:“那敢情好,这办了喜事啊,我可就等着抱重孙子了。”
“奶奶。”
盛姑娘见奶奶越说越离谱儿,捂着脸跑回了自己住的西厢屋。
一家三口又扯了些别的。李三忽然想起来半路上遇见的那个上仓老乡,随口问父亲:“爸,咱这上仓河西镇是不是有个到香河做官的,跟你老岁数差不多姓王的人啊?”
“哼,快别提那王八羔子,就是害咱的那个王财主哇。”
李三爸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忿忿地说:“啥叫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哇,那王家这几年可算遭报应咧。就在你爷爷死后的第二年,那王家大少爷,就是在学堂跟你打架的那个大小子出天花死了。那大的死日子不多,他那兄弟又掉河里淹死了。接连伤耗俩大儿子,王财主的大老婆一时想不开也跳河自尽了。家里一连死三口,王财主消停了几年,就开始打你媳妇的主意。你媳妇嫁过来以后。那家伙不知想起啥来了,疯喽似的出房子卖地,折腾一百两黄金买了个直隶香河的啥官儿,头几天听说带着小老婆和一个闺女,到香河上任去了。怎么?你看见他了?”
“没,没有。”
李三怕父亲知道了他救仇人,心里边不高兴,所以赶紧否认。
李三爸想了想说:“哼,其实你就是看见他,他也不一定认得你咧。”
李三赶紧把话接过来说:“是啊,一晃都十来年了,他也早该把我给忘了。”
李三妈见那爷俩又提到王财主,也接过话茬说:“嗨,其实说起来那家子人家也够不幸的,虽说家里使奴唤卑,花不完的钱财。可那水葱儿似的俩儿子说没都没了,还搭上个媳妇,也够他受的。特别是那媳妇,从河里捞上来,临死那俩眼都闭不上啊。”
说到这些,李三妈唏嘘着,撩起衣襟直擦眼泪。李三爸冲她撇撇嘴,笑着跟儿子说:“呵呵,看见你妈了么?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一天到晚瞅人家这个可怜那个难受,有事儿没事儿为别人家的事情流眼泪。也不想想,这么多年咱儿子不在家有人可怜过你么?想儿子了还不是自己躲旮旯哭去。”
“谁为别人家的事流眼泪啦?哼,我才不呢。”
李三妈显然是被丈夫戳中了软肋,白了丈夫一眼,一甩袖子出去了。剩下李三和他爸,爷俩又唠了一会儿嗑,李三爸说地里还有半截子活计没干完呢,忙乎乎穿上鞋,戴上破草帽就往外走。李三见状赶紧跟出去,爷俩一前一后出了村子。
长这么大都没摸过庄稼地里的活儿,乍一干起来非常不顺畅。可李三毕竟是从庄稼地里出去的,没干几天也就顺过了劲儿。见惯了外面官匪的打打杀杀,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一天到晚那心都悬着。回到家里,走在静寂的田野中,干着琐碎的农活,李三越来越感到心里踏实了许多。干一天活,到家吃得饱睡得着,闲暇时练练功夫,琢磨琢磨那洋枪,倒也无忧无虑。
这期间,李三爸和李三妈紧锣密鼓张罗着给儿子办喜事。买来白灰,找人帮忙把家里屋子整个粉刷了一遍。到集市上卖几石粮食换回些木料,打了一对躺柜,把正房西屋装修成新房。然后,找到同住本村的亲家,双方核计一番,挑了个黄道吉日,为李三和盛家闺女补办了一个颇为隆重的婚礼。
因为,已经有了先前的迎娶,这次只是让这对小夫妻圆房。所以,来贺喜的亲朋并不是很多,李三请来了大师叔石敢当做证婚人,其余的就是两家的实在亲戚,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吃顿饭喝几盅酒。
当晚,洞房花烛夜。李三坐在炕沿上,借着跳跃的烛光,认认真真地端看早就成了自己媳妇的同村姑娘。虽然回到家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生性腼腆的他压根儿就没敢正眼看过这个新媳妇。今晚,面对面坐在一间屋子里,她就是他正儿八经的媳妇了,两个人将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还要生儿育女。
想到此,李三不禁抿嘴一乐,大大方方把目光对准了新娘。但见她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翘翘的嘴唇,虽然说不上多漂亮,但看起来绝对很顺眼。可能是天天跟着公公婆婆下地干活的缘故,那一张圆圆的脸蛋黑红黑红的,就像挂在高枝儿上的苹果,过多的接受了阳光,红得那么透亮,那么健康!
此刻,新娘子似乎被新郎看羞了,低着头两手不知所措地摆弄着衣角。虽然已经嫁到李家两年了,可在她心里,自己嫁的那个人始终就是个谜。多少次睡梦中一回回梦到他,可当他真正实实在在站到她跟前时,她又觉得这个‘他’跟梦中的那个‘他’迥然不同,甚至一点儿都不沾边儿。梦中的‘他’是个高高大大,又黑又壮的男子汉,可眼前的他是那么的秀气文静,一张脸比村里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还要细嫩白净。这样的一个男人,能挑起来一个家么?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这就是命。新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仍旧低了头,穿鞋下炕脱下外面的新夹袄,系上围裙到灶膛间抱柴烧火。一会儿端进来一盆滚热的洗脚水,放在李三面前,红着脸说:“嗳,忙活了一天怪累的,快泡泡脚解解乏吧。”
说着话儿,伸手脱下新郎的鞋子,接着又给他脱袜子。李三见此,那张白净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关公,一把抓住那双为他脱袜子的手。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心里一紧,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哇!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那双手。这是一双年轻姑娘的手么?手心长满厚厚的老茧,根根手指粗糙变形,手背上依稀可见一块块紫红色的冻斑。看着这双手,李三的眼泪立时蓄满眼眶。
两年来,她就是用这双手为他们李家,替他李三奔波操劳的呀。庄稼地里的农活,家里炕上地下的营生,替他孝顺父母,替他照顾奶奶。夜里还要独守空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嫁的丈夫长什么模样!这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啊。想到此,李三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顺势搂过新娘,捧起她那热得发烫的脸,把自己的唇热切地吻在她那翘翘的唇瓣上。
新娘子显然被他的举动吓住了,身子微微发颤,本能地推了他一下,但随后又被他更紧地搂在怀里。新娘轻轻呻吟了一声,一时间天旋地转,万物无声,时间也似乎为他们停了下来。她苦苦地盼了两年,等了两年,所有的愁苦,所有的落寞,都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幸福地依偎在新郎的怀里,新娘喜极而泣,任眼泪沾湿两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