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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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晚石器时代

当人们进入晚石器时代后,就已经开始居住在临水的木屋之中了。那个时代的人不仅是猎人还是渔夫。我们能够通过考古发现的营火痕迹推断出那个时代人们生活的场景,那是一种充满了生趣的渔火野趣图。这个时期出现了最早的家养狗,这些被人类畜养的狗是由豺狼驯化而来的。

晚石器时代人类居住的遗迹在欧洲的许多地区都能够找得到。当我们去研究这些晚石器时代的遗迹时,就不能单单考察法国及其邻边的地区,而是要把欧洲作为一个整体来加以考察。欧洲早期的人类部落是近水而居的,他们会把居住的地方集中在河流、湖泊的周围,也有把居住地安排在入海口位置的。所以当我们再去考察这一时期的时候,要把河流、湖泊和入海口作为重点地区加以关注。虽然我们很难精准地对这些栖居者的种族或民族加以辨别。

图10 中石器时代猎人们的作品——象牙雕刻画(1和3~7),洞壁雕刻画(2)

图中的工艺品约有一万至一万五千年的历史。1.猎人和渔夫的护身符——驯鹿和鲑鱼;2.凶悍的公牛;3.觅食的驯鹿;4.狂奔的驯鹿;5.人类妇女的正面和侧面肖像;6.嘶鸣的野马头;7.现在已经绝迹的猛犸象,从图中我们能够看出它的长毛和巨大的象牙。

图11 木屋遗迹平面图(晚石器时代)

图中的墙基是石头圈。一个粗陋的石炉放在左侧门旁,之所以将其修在屋门边为的是能够通风排烟。一圈篱笆组成了墙壁,为了使篱笆墙更为牢固,当时的人在篱笆上涂抹了泥土。烧制的陶土碎片就隐藏在这些石头圈周围的废物中。在这些已经出土的陶片上我们发现它的一面印有人的手指印,而另一面则印有篱笆的痕迹,几千年前的人类手印就印在这些陶片之上。这些陶片的形成是因为木屋发生的大火,大火在烧毁房屋的同时也将黏土烧成了这些陶片。

最早被我们发现的晚石器时代的人类居住地是在丹麦的海岸线上,在那里的海岸线上,形成了一条极长的木屋带,那是古代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沿海建造的篱笆木屋(图11)。但是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些早期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到底是属于哪个种族了。但是借由对木屋遗迹的考察,我们可以推断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在那个时期他们有着两种身份,他们不仅是猎人同时也是渔夫。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一种十分简陋的船,这可以说是欧洲最早的船。晚石器时代的人们乘船出水,在水岸边的浅水区域能够捕获数量巨大的牡蛎,也能够极为小心地从深水之中捕捉贝壳类。在水岸附近的森林之中,猎人们在那里追逐野牛和野猪等野兽,去沼泽之中捕捉栖息在那里的鸟类。借此,我们又能够还原出一幅满富生气的生活场景:黄昏来临,寒气弥漫大地,渔夫和猎人们满载而归,回到了营地,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将一天得来的猎物放到火中烧烤,烧烤后的野味香气四溢,他们则围坐着品味着这些野味,顺手将野猪和麋鹿的骨头以及牡蛎的贝壳丢弃在一边,生活废弃物的恶臭在篝火旁弥散。

一条几百英尺长的废物带就这样在这些晚石器时代的猎人渔夫丢弃生活废弃物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而这条废物带也为我们记录下了那幅远古的营火生活图景。我们可以通过这条废物带还原出当时的一幅幅充满生趣的生活场景。这里发现的每一堆贝壳之中都隐藏着那些古代的斯堪的纳维亚人的生活景象。我们可以借由这些被发掘出的贝壳和动物遗骨判断出那个时期的人类对于生活在他们周边的野生动物的控制程度。在我们已经发现的动物遗骨上有许多都留有豺狼牙的印记,从这一点上我们能够推断出,那个时期的豺狼可能与人类比邻而居,猎人们丢弃的骨头会成为这些豺狼的食物。随着这种生活境况的持续,豺狼与人类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近,直到最后豺狼被人类所驯化,与人类如同一家人般地相处在一起,豺狼最终成为人类的一个忠诚的伴侣,我们将之称之为狗——它也成了人类最早的家畜。

图12 野牛的骨骼,在这些骨骼上留有箭头的痕迹,这是晚石器时代的猎人捕猎时留下的

这头野牛大约是在一万年前在丹麦的森林之中被猎人所猎杀的。这头野牛被晚石器时代的猎人射中了脊椎,我们能够看得出留在骨头上的白色痕迹。这头野牛曾遭受两次射杀,第一次没有对它造成致命伤,但是在它的肋骨上留下了伤痕(图A)。第二次它被猎人的几支箭射中了要害部位,其中一箭射断了它的一根肋骨(见下方的白色环痕)。这一处伤口尚未愈合,两侧还留着燧石箭镞。从上图B、C可以看到受伤情况。受伤的野牛在企图游过附近的小湖时死去,尸体最后沉入了湖底。追踪的猎人追到湖边,却没有发现野牛的踪迹。之后度过了几千年的岁月,野牛被深深地埋在了湖中淤积而成的10英尺厚的泥煤层中。直到1905年,野牛的骨骼才被挖掘了出来,在野牛的骨骼之上还留存着当时射杀它的石箭头。后来这具野牛遗骨被运送到了哥本哈根,在哥本哈根博物馆展示,图A、B、C所示箭头的痕迹仍清晰可见。

不少破碎的中石器时代的陶罐残片也在晚石器时代渔夫废弃的贝壳堆中被找到。通过这些破碎的陶罐残片我们能够推断出,在那个时代生活的古代斯堪的纳维亚人就已经学会了烧制陶器,当然也不排除这种技艺是他们从南方人那里学习到的。他们也是最早学会利用陶土制作简陋陶壶的族群。可以说,在晚石器时代最为重要的发明就是制作陶器。在中石器末期,古代的猎人们学会了利用磨石来磨制石器的方法,这种磨制石器的方法类似于现在利用磨石来磨制铁器。最早的磨制石斧是在那些贝壳堆中被我们发现的,通过这一发现,我们能够推断出,那个时期的人们对于自然有着更为强大的控制力。

燧石工具是晚石器时代最多的石质工具,同时这一时期还出现了用更为坚硬的石头制作的工具,包括斧子、凿子、刀、钻、锯以及磨石。现在的木匠们所使用的工具与那个时代的工具相差无几。将斧头捆绑到木柄上的方法已经为古代的工匠们所学会,他们甚至还学会了如何在石斧上钻孔以固定石斧与木柄(见图16-5)。如今我们所找到的那些石器的表面都极为光滑,但使石器变光滑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当时制作的精细,而是使用者在使用的过程中将这些石器磨光了。

然而,绝对不要就此认为那个时代的石器制作以及运用简陋而低效。在丹麦最近的一次实验之中发现,一个现代的机械工——他对于这些石器的使用方法并不熟悉,用石斧砍倒26棵有8英尺粗的松树并将其削成圆木只需要10个工时。而另外一个机械工只用了81天就用石器伐木建造成了一座房子。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晚石器时代的人类文明程度要远超野蛮人时代,晚石器时代的人已经居住在他们自己建造的极为舒服的房屋之中了。

我们停留在丹麦贝壳堆里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是该继续探寻人类文明的历程了。那么就让我们将目光投向美丽的瑞士,去那里看一看我们能够发现什么呢?许多早期木质房屋的遗迹就分布在瑞士。通过这些房屋的遗迹,我们能够推断出,瑞士的湖泊曾经是晚石器时代的人类村落的建造地。为了能够使自身的居住地更加安全,特殊的湖上村落被建成了,这种湖上村落可以有效地防御其他部落的袭击以及避免野兽对他们的骚扰。建造这种湖上村落首先需要做的是在湖底打上一些木桩,之后在这些木桩的支撑之下建起平台,最后再将房屋建造在这些平台之上,根据这些村落建成的特点,他们被称作“湖上桩屋”群落。瑞士的湖滨就这样被这些由众多桩屋组成的一排排长队点缀着。这些湖上桩屋村落大小不一,有不少地方的桩屋规模极为壮观。有至少5万根的木桩立在瓦艮地区的湖中,这些木桩能够建造起一个规模极大的桩屋村落(见图15)。

依据现在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我们能够推断出这些湖上的居民在晚石器时代的湖上村落中过的生活极为繁华。这些建造在湖上的桩屋能够遮蔽风雨,住起来极为舒适,有大量的木质家具和工具供他们在房子中使用,在这些房屋中除了有木质的大个水壶和木勺外,还有不少的陶质盘子、陶质碗和陶质罐子供他们使用。虽然这些陶质的工具不是使用陶工的转轮制作的,同时也没有使用烧炉烧制,而显得凹凸不平,有些简陋,但给这些人带来的便利还是不言而喻的。

在湖上居住的居民长久以来以捕鱼和狩猎来获取鱼兽作为食物,与此同时,他们除了通过捕鱼狩猎获得食物之外还学会了获取其他食物的方法。晚石器时代的女人们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学会了采摘野生植物的种子,学会了将一些种子通过晒干的方法储存起来,她们还发明了最为原始的研磨种子的器具——将种子放到两块较为平滑的石头之间碾压碾碎。虽然通过这种碾压方式得到的面粉很粗糙,做成的面饼也并不可口,但食物的种类毕竟还是因此增加了。人们还在采集野生植物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经过人工培育的野草会生长得更茂盛。现如今我们已经了解了,这种通过养护的方式得到更多的植物果实和种子的方式是从东方传到欧洲的。

图13 人废弃在丹麦海岸的垃圾堆(晚石器时代)

图的右边那片连绵起伏的山脊曾经是一片海边浅滩,但现在这片浅滩已淤积成草地。在山脊左侧有一块凹陷地。组成这条足有半英里多长、三十多步宽山脉的主要是牡蛎贝壳。上万件石质工具、武器和陶片在这条山脉之中埋藏着。

护养野草与在适当的季节播种、耕作和收割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居住在湖上的妇女们在学会种植粮食作物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农业生产者。那个时期她们主要种植的粮食作物是大麦、小麦和谷子,农作物的种植使他们的食物来源得到了极大的丰富。考古挖掘工作还有许多另外的发现,超过100蒲式耳的粮食在已经消失的瓦艮湖村的湖底被发现。湖上的居民们除了在小山丘种植粮食作物之外,还种植了一些小块的亚麻地。我们由此能够想到这样的一幅生活图景:妇女们在自家的门前用亚麻编制衣物,那些祖先们穿的粗制的兽皮衣服被放在了一旁。他们也由此进入了穿着纺织衣物的时代。

湖上房屋之所以能够存在那么长时间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对土地的开发。由于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种植农作物,所以他们就需要不断去开垦土地来发展种植园。小块的种植园周围居住着猎人的家庭,妇女们在种植园里勤劳地耕种着农作物,并在农作物成熟之后收获劳动成果。对于他们而言,生活中极为必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在土地上劳作。土地所有权也是在这个时期逐渐形成的,当每家每户在某一块土地上长久地耕作劳动时,他们会渐渐产生一种获得对这块土地的习惯权利。当这种权利意识形成并被其他人所承认的时候,他们便声称自己对这片土地拥有所有权。这种所有权又逐渐地被人们公认。而土地所有权的出现也正是人类在之后的发展历程中频繁出现纷争的一个最为主要缘由。由此,富人和贫民之间的斗争也开始了。然而当还处在土地为大家所共有的时期,这种纷争还未发生。

图14 桩屋村落遗址(瑞士一湖边)

木桩长约20英尺,湖民们用石斧砍伐树木,然后将一端削尖,湖水深一般在8英尺到10英尺左右,这些木桩被牢牢地夯进湖底几英尺深。木桩夯实好了之后他们就在这些木桩上搭建起平台,再在平台上建造房屋。我们可以从图的右侧看出,他们还会建造一座木桥,将平台与湖岸连起来。并且这座桥的一头可以随意断开,这座桥同时起到了保卫村落的作用。在这幅图中我们还能够看到渔网被挂在栏杆上。湖民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栏杆上晒网的。就在不久之前,一只独木舟被人们从湖底挖掘出来了,独木舟中装着鹿及许多别的东西。显然,这是一艘猎人们满载而归的独木舟。房屋建在水上,房下面就是湖,湖中盛产鱼类。在房屋的地板上,湖上的居民开了一个可以活动的门,通过这个门他们可以将亚麻编织的渔网或者是骨头制作的鱼钩放到水中,也就是通过这种特殊的房屋构造,湖上的居民足不出户就能捕获大量的鱼类,而他们之所以有了渔网是与他们已经学会种植亚麻密不可分的。

图15 湖村的残迹(瑞士)

1854年瑞士曾经大旱,旱灾导致了瑞士湖水的水位大幅度下降。而一根根残留在湖底的木桩也因此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我们能够想象得出在那遥远的古时候,一个个的湖上村庄就是由这些木桩撑起来的。在这个古老的湖底的木桩之间,数量巨大的器皿、工具和家具(见图16)被人们发现。这其中不仅有独木舟和渔网,同时还有小麦、大麦、家畜骨头和亚麻布等。在长达5000年的岁月里,这些物品一直被埋藏在湖底之中。甚至于青铜工具也在不同的底层被发现。这些被发掘出来的青铜器应该是在比晚石器时代稍晚时期在湖村出现的。我们借此可以推断出,在这些青铜器掉进水中陷入湖底泥层之前,湖底早已有了一层埋有石器的淤泥层了。

在北非的北海沿岸,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出现了畜养牛、绵羊和山羊等家畜的现象了。这些被畜养的动物主要来自于尼罗河的河谷。在畜养这些动物之前,人类与这里的野生动物已经建立起了一种极为友好的关系了。其中不少已经成为人类忠实的伙伴。在那个时期,非洲与意大利通过西西里连接在一起。也由于这个原因,这些动物极易向意大利扩散,再通过意大利扩散到瑞士进入湖上村落居住的区域。因此,生活在瑞士高地上的人们就开始畜养牛、绵羊、山羊等原本属于东方的动物品种。这些动物都是被东方人所驯化的,这些被驯化的动物与那些生活在欧洲中部的野生动物存在着本质性的差别。其实早期人类驯化畜养动物主要目的是为了用作食物,为了能够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将驯化的动物作为运输工具起到驮运作用的意识还没有在晚石器时代人们的头脑中形成。因为作为他们祖先的中石器时代的人们,几千年来都是将野马作为捕猎的对象,作为食物来看待的(2)。他们从未想过要去通过畜养这些动物的方法来获得食物,所以,相比于这些祖先们,已经开始驯养动物发展畜牧业的晚石器时代的人们无疑为人类的文明做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

图16 湖民生活用具的一部分(晚石器时代)

有三种极为重要的发明就包含在这些用具之中。在这些发明之中,有从遥远的东方传过来的,也有他们自己发明出来的。这些工具是那个时代的湖上居民在平时的生活劳作中必不可少的器具。这三种发明分别是:一、陶罐(图中2、3),这可说是欧洲最为古老的陶质品,在这些陶质品上面装饰着粗陋的花纹。图中还有一口大锅,湖民们利用这种大锅来烧煮食物。二、磨制的带刃石器(中石器时代结束前就已出现),图中4是一把磨制的石凿,石凿的凿头被安装在了鹿角上,石凿的形状类似于一把斧子;图中5是一把石斧,石斧的一端是磨制出来的斧刃,在石斧的中央部分有一个钻出来的小孔,这个小孔是用来安装石柄。三、纺织工具,图中6是一个用于纺织的锭盘,在瑞士湖底,人们发现了一个最早的纺轮,上面缠着麻线。这可以说是最早的纺轮,纺轮的锭盘是用泥土烧制而成的。将锭盘用粗糙的亚麻线吊起来,线18英寸至20英寸。旋转锭盘,麻线就会随旋转的锭盘拧起来。麻线拧好后,缠在锭盘之上,然后再从亚麻团中抽出18英寸至20英寸的麻线,继续重复这个程序。

种植业的出现,让人类的生活习惯发生了变化,人们开始习惯于在土地上耕种,而种植农作物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就是挖土翻地。晚石器时代的人类在这一生产环节开始由“锄文化”(3)向“犁文化”发展。有着强健肋骨的野牛在人们看来非常适合于拉犁这项工作。犁是晚石器时代的欧洲人从东方引进的器具,而欧洲最早用来拉犁的动物也是由东方人所驯养的牛。人们在牛拉犁这种农业形式出现之前是靠自己握着锄头锄地的,而那个时期的妇女则是这种“锄文化”的主体。当牛拉犁这种新的农耕方式出现以后,以牛为主体的“犁文化”逐渐取代了原来简单的、效率极为低下的“锄文化”。早期欧洲人在这一点上要远超居住在北美洲的印第安人。印第安人在北美大陆发现以前还没有用来耕种土地的家畜,他们仍然处在“锄文化”时期。

欧洲的原始农业在欧洲人学会驱使和控制那些大型拉载动物之后,得到了极快的发展。原始农业时期,妇女的劳动能力与这些畜力在力气上是无法比较的。与此同时,农业的迅速发展也使得人们通过在土地上耕种获得的收益远远大于通过狩猎获得的收益。那个时代的男人们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开始逐渐转向从事农业生产,逐渐放弃了原来的狩猎生活。从事了几千年狩猎生活的猎人们在这个时期逐渐变成了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民。定居的生活方式也在这个时期得到了广泛的采用,这是由生产方式的转变所引起的,因为要从事农业生产需要一种定居的生活方式。从一种游猎的生活走向一种定居的生活,从猎人变成农民,欧洲人生活方式的这种根本性的转变与从东方引进农业和畜牧业是密不可分的。这种生活方式的改变可以说使得欧洲人开始从一种野蛮状态走向了一种文明状态,而这也是欧洲生活的三大进步之一。

图17 晚石器时代的墓穴(法国)

安葬在类似这样墓穴之中的人大多数是晚石器时代部落的首领。这些从几英里之外的采石场开采而来的巨大石块重40多吨,有些石块甚至要更重。这些被拖来的石块没有经过精细的加工,所以显得有些粗陋。

对食草动物的驯养在开辟了一种新型行业的同时,还使得欧洲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游牧生活方式并没有因此而消亡。过着定居生活的以农业为主的人属于一类;而另外一类人则继续选择过一种游牧的生活,他们以畜牧业为主。现在我们将选择畜牧业生活的这类人称之为游牧者,即便是现在这种人仍然存在着。当草原贫瘠、难以耕种的时候,这些人带着他们的畜群,在草原上放牧。他们居无定所,带着自己的家人和牧群,从一片水草丰茂的牧区到另外一片牧区,他们的生活处在一种游荡之中。游牧者生活的主要地区集中在东部辽阔的草原上,他们从多瑙河沿黑海北侧向东一直到亚洲大陆,这里的草原绵延千里。与那些农民及市镇居民相比,这些游牧部落的人所处的生活状态还存在着许多不文明和粗野的地方。

这两种生活方式在晚石器时代并存。一种是农业生活方式,它的特征是定居,另外一种是游牧生活,特征是不定居。要想了解这两种生活状态的不同意义,通过他们选择的生活环境就能够极为容易地把握到。不定居的游牧民族选择的是草原,这是一种顺其自然,逐草而居,随意游荡的生活方式。但是他们也会去“光顾”一下城镇和农村,这是因为他们虽然不愿意放弃长久以来形成的生活方式,但对于定居生活也心生向往,所以他们想让城市和农村的居民臣服在他们的面前,于是会周期性地“光顾”这些城镇。而这种发生在游牧部落和定居农民之间的冲突,到后来就发展成为了为我们所知的发生在欧洲的一次次来自东部草原游牧部落的侵略。而想要理解发生在人类历史上的许多问题就需要了解这些事实。

这些生活在晚石器时代的定居者们也终于开始留下相比于陶器和石器更引人注目的作品了。在晚石器时代即将结束之前,欧洲的建筑主要还是木质房屋,这些木质房屋非常容易损坏。但在晚石器时代行将结束的时候,在一些有着大量人口的居住地上,一些强大的部落首领在建造自己的陵墓时开始使用石头。我们现在发现的那些陵墓的遗迹从西班牙一直点缀到南斯堪的纳维亚海滨的欧洲西海岸。仅仅是在丹麦岛上,我们就已经发掘出了三千四百多个那个时代建造的陵墓。像这种大型的陵墓在法国也有不少,还有英格兰。在建造这种陵墓的时候,当时的人们会先用凿子把天然粗石打制成块,然后再用打制成块的石头和粗石来修建陵墓。这些陵墓仅仅是用切割磨光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并不使用木质材料。但是我们还不能将这些陵墓称之为建筑物,这是因为那个时代的欧洲建筑物尚未出现。我们所见到的第一座石质建筑物是在东方。

图18 垮塌了的纪念石(法国晚石器时代)

这是一块晚石器时代人的墓碑石,这块巨石约65英尺长、300吨重,该石曾经立在地上,倒下来后断裂成了三块。

由这些晚石器时代留存下来的建筑我们可以推断出,城镇出现在欧洲的时间很早。由于石质的陵墓是由那些居住在城镇中的居民建造的,所以几乎在每一个石质的陵墓群周围都能找到一座城镇。我们通过已发掘出的城镇遗址可以基本上还原出当时的城镇状况:城镇被一圈土墙环绕着,土墙上极有可能还围有栅栏,在土墙之外有水沟环绕。通过这一发现我们能够推断出那时的人们已经不再过着四处狩猎、到处游荡的生活了,他们通过种植农作物和畜养家畜来维持生计。他们开始过上了规模巨大的群居生活,他们开始学会协作劳动。城镇的建立自然需要“领袖”来协调管理,无论是在瓦艮湖中夯进去5万根木桩建造湖上村落还是建造那些由巨石堆砌成的大型陵墓,都需要进行有效的管理,而这些村落以及陵墓的建成也表明了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开始出现领袖组织下的管理活动了。在晚石器时代欧洲出现的小型城镇有很多。出现的这些小型城镇可以说就是一个个小型的城邦,这些城邦都会有一位首领管理着城邦中的各类事务,这些小型城邦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农田区以及极为严密的防御设施。而这些城邦正是国家的雏形。

除此之外,这些石头建筑还将一些更为有趣的信息透露给了我们。根据它们透露给我们的信息,我们可以知道一些晚石器时代人们的生活图景,这是一幅极为有趣极为生动的生活图景。在英国南部的巨石阵埋葬着一位部落酋长,而这座巨石阵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当年那里所举行的盛大聚会。聚会中也会有诸如马车比赛等具有纪念意义的赛事,除此之外或许还会举行其他赛事。而这些赛事的举办则是为了纪念那位已故的葬在巨石圈中的部落酋长。驯养的马匹在这个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西欧。那条在巨石阵外约两英里长的笔直的大路,极有可能是走马车的道路,现在这条道路还能依稀辨别出来。在那个时代这条马路上可能会是车轮滚滚,人声鼎沸,混杂着马匹的嘶鸣声,极为热闹。一些巨石标志出的大道现在还能在法国西北部找到,在那个时代,这些大道一定是热闹非凡,在欢庆的节日里活跃着游行的队伍。在那个时代,在几个世纪中,这些石林道上一定挤满了放歌狂欢的人群(图20)——每当节庆大典到来的时候。但是如今,只有安静和孤寂在陪伴着它们。在法国的农田之中像这种古老的用于游行的大道有几英里长。如今那些欢腾雀跃的盛景虽然已经不复存在,那些古老的信仰和风俗也不再被人们所提起,但是对于当时的欧洲人来说这却是极其重要的。这些风俗他们曾经长期保持过,那些信仰他们也曾虔敬地信守过。

在这些宏伟壮观的遗迹之中我们不仅能够看到那个时代的人们在闲暇时候娱乐的一面,同时还能看到他们辛勤工作的另一面。一旦人们选择了一种定居的生活,就会产生分工,因为在这里定居了的居民不可能什么都会做,人们生活中的许多必需品,以及生产劳作中需要的工具,都需要居住在城镇中的居民分工合作完成,由此产生了木工、陶工以及从事采掘业的人。人类的贸易活动也由此展开,通过贸易活动获得自己能够生产出的其他物品。为了能够制作出上乘的石器,早期的矿工们开始去挖掘地洞,以此来探寻优质燧石层找到上等燧石。这些石器在那个时期主要是供应家庭使用。就在不久之前,地处布兰顿和英格兰的一个古代燧石矿的地下坑道里,有80件破损的鹿角凿被发现。在这个古代的燧石矿坑中,一些地方的坑道顶坍塌了下来,坍塌的坑道露出一个古代石矿的长廊。在这个长廊之中,另外两件鹿角凿被考古学家发现。在这个鹿角凿上有一层白垩灰覆盖在上面,上面留有人的手印。毋庸置疑,这些手印正是处在几千年前的晚石器时代的矿工留下的。人们还在比利时发现了一具古代矿工的遗骸(图21)。这个矿工手边有一把鹿角凿,他的死因是被塌下来的岩石砸中。

图19 这是晚石器时代在英国南部,埋葬着部落酋长的陵墓,陵墓周围有环绕的巨石阵

晚石器时代的城邦通过一条长长的大道与周长约100英尺的巨石环连起来。这条路至今依然可以被人们辨别出来。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约两英里的跑道,这是一条竞赛跑道。除了这些由粗陋的石头堆建而成的建筑物之外,一直到罗马帝国时代来临之前,西欧人还没能建造出更加令人感叹的建筑物来。

在那个时期,随着不同地区之间沟通联系的日益紧密,贸易在这些地区之间也日益频繁起来。种类繁多的燧石工具是这种较为久远的商业贸易最为主要的交易品。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们依旧能看得出这些燧石当年的风采,这些燧石都极为精致,燧石上的色彩也依稀可辨。琥珀在波罗的海海岸上聚积起来,通过贸易自北向南流通,几番易主,由此我们也能看出当时贸易活动已经是相当频繁了。石器在欧洲周边海域的一些海岛上被发现,这说明在那个时期这些岛上就已经有人类居住了,而我们也由此可以做出这样的假设,那就是要想到达这些海岛就必须要有足够结实的船只,由此也可以得知,造船技术在当时就已经具有极高的水准了。但是,人们虽然在湖底木桩的周围发现了居住在湖上的村落的几条独木舟,可是帆船在那个时代的欧洲还并未被制造出来。

图20 法国北部的石林道(晚石器时代)

这条石林道是由3000多块高耸的石头构成的,约有2.5英里长,从用途上来讲这些石林道与巨石阵的大道极为相像,当时的人们会在节日的时候在这里举行游行和比赛,也是处在晚石器时代的城镇举行宗教庆典经常选择的地方。

图21 矿工遗骸(晚石器时代)

人们在比利时的一个燧石矿井之中发现了一具古代矿工的遗骸。矿工是横躺在矿井之中的,死因则是被坍塌下来的石头击中。有一个鹿角凿在他的前面,这种鹿角凿有一个手柄且两头带尖,这种鹿角凿主要是一种用来在白垩层中寻找挖掘燧石的工具。

图22 燧石箭头在晚石器时代人类脊椎骨留下的痕迹

箭头射穿了遇害者的腹部凹陷处。射出这个箭头的弓箭一定十分有力,它穿过受害者的胃部直接插进了脊椎。

那个时期商业贸易还处在一种以物易物的极为原始的贸易形式。在那个时代,金属还没有出现,当然也就没有金属货币。由于文字在那个时期的欧洲还没有出现,所以只能通过在篱笆墙上刻痕的方式来记录赊账的事儿。通过这种方式交易双方记录下以后需要偿还债务的鱼或者是粮食的数量。

那个时期城镇的主要防御措施就是围绕在城镇周围的土围墙和栅栏,这一点也告诉我们在史前时代人们的交流并非都是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存在着纷争。我们能够想象出这样一幅画面:社区居民们在听到社区首领吹响的战争号角的时候,便纷纷结束还在进行的宴会或是劳作,从宴会厅或是农田或是矿场之中聚集到一起,拿起武器,登上防御的围墙,抵御外来入侵的敌人。现在还存留着早期欧洲战争的痕迹。在瑞典发掘出的一个晚石器时代墓穴中一支燧石箭头还深嵌在墓主人的头盖骨中,这支箭头正穿过死者的眼睛。人们还在法国发现了不止一具被燧石箭头射中脊椎的遗骸(图22)。在苏格兰的石堆墓中,人们发掘出了一具石质的棺材,棺材中的人身材很高,他的一只胳膊被石斧从肩膀处劈开了,在这只严重受伤的手臂的骨头上还残存着斧刃的碎屑。这也让我们从另一个侧面感受到了那个时代的战争是多么残酷。

欧洲早期文明的进化缓慢而漫长,这一过程历经了数万年。在这个进化过程中,东方农耕文明和畜牧文明的传入在各自的自然和文化环境中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晚石器时代的欧洲(约公元前3000年)文字还没有出现,商业活动、组织管理和保存传统等人类社会活动还存在很大的不便。那时没有金属(4),工具制造和工业水平十分低下。由于早期欧洲人还没有办法制造帆船,海上贸易的发展也极其迟缓。欧洲人的文明,是近东(5)文明或地中海东岸文明传播的结果。东方文明的传入促进了整个欧洲大陆的发展。

当我们把视线转向东方时,应该记住,我们已沿着史前人类的发展历程探索了数万年历史。我们已经清楚,他们开始制作石器时,是这段历史的开端。在从公元前4000年到公元前3000年,东方就已创造出了较高的文明,开创了新的历史纪元(6),从这个角度上我们完全可以说,整个欧洲古代文明的发源地在东方。东方文明距今已有大约5000到6000年的历史,在东方早期的历史上很早就出现了强大繁荣的国家,而当时的欧洲人还过着没有金属、没有文字的生活。但是,自从欧洲人在从东方获得了文明和财富后,战争与和平的主导权就转到了欧洲。当我们转而审视以金属物品、发达的管理组织、文字、大型船舶及许多其他重要发明为标志的东方文明的时候,我们应有这样的认识:在这条人类文明的发展之路的上半程中,文明的脚步正在一步步地从东向西,从东方走向欧洲。

(1) 鹿在这个时期有很多,所以法国的考古学家们又把这个时代称之为“驯鹿时代”。

(2) 我们发现,马是在更晚的一些时候,被欧洲人从东方引进。在人类发展的文明史上,马起到了极为重大的作用。

(3) “锄文化”又被称之为手工农业,它是一种以手握锄头为特征的农业,出现在畜力耕作前。这种农耕形式与驱牛拉犁耕作的农业形式有很大不同。

(4) 约公元前3000年,金属传到了东南欧洲,然后就像波浪一样,慢慢地向欧洲西部和北部扩散。也许直到公元前2000年仍未传到不列颠。因此,我们将西欧的巨石纪念物也列入欧洲石器时代的考察对象。金属在欧洲出现之前和金属传进东南欧洲很久之后,是这些巨型的石头纪念物的盛行期。

(5) “东方”一词现在指日本、中国和印度。但还有不同于该地区的离欧洲较近的东方地区,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近东”,它包括地中海东岸各国,埃及、西亚、小亚细亚等。本书所说的“东方”指近东地区。

(6) 我们可以将历史纪元解释为人类开始创造文字并积累文字资料的开始。这些文字资料记录了人类生活生产的各种情况。对于文字出现之前的人类的生活,我们是通过已发现的各种古代的武器、工具、用品、建筑物等来了解的。我们已介绍了一些可以从中了解史前欧洲人生活的东西。由史前向历史新纪元的过渡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在东方,这个过程约发生于公元前4000年到公元前3000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