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格鲁希的追击

普鲁士全线撤退之前，格奈泽瑙给了蒂尔曼两个选择——撤向蒂伊或撤向让布卢，两条路在瓦夫尔交汇。蒂尔曼评估了两个目的地的危险。如果他向蒂伊撤退，他将沿那慕尔路迂回至马尔拜，继而向北开进，尾随第一、二军的撤退路线，但沿途丢弃的马车、哑火的大炮和难民很可能堵塞道路，而且，向马尔拜的行军会暴露侧翼。鉴于后卫完全撤离松布雷夫时天已经蒙蒙亮，蒂尔曼决定向让布卢撤去，通往该处的道路不会暴露侧翼，而且很有可能在让布卢与比洛会合。通往让布卢有四条开阔的大道，他可以选任意一条撤退。需注意的是，蒂尔曼并不知道第一、第二军撤退的目的地，他猜测是两军路线交汇的瓦夫尔地区。

两个小时后，第三军大部分兵力到达让布卢。蒂尔曼得知比洛已抵达包德赛特（Baudeset），与自己相距不到1法里。于是，他停下来等比洛。在此期间，他派人向布吕歇尔报告了他没有被法军追击的消息，并询问下一步的行动。17日上午9点30分，布吕歇尔的副官带来了消息：比洛向迪翁勒蒙（Dion-le-Mont），距离瓦夫尔1法里处行进，之后会在旧萨尔（Vieux-Sart）留下后卫部队留意法军情况；第三军继续向瓦夫尔撤退。14点，蒂尔曼军稍事休整后继续行进。6小时后，他的主力部队到达瓦夫尔。比洛军先头部队于15点到达目的地，2个半小时后，他最后的部队也赶到。

就在普军休整重组的同时，法军的追击也开始了。格鲁希在16日夜里23时收到拿破仑的追击命令——要求他派2个骑兵军、帕若尔军和艾克赛尔曼斯军追赶普鲁士军。格鲁希没有被告知从哪个方向追击，是否只追赶蒂尔曼部。

帕若尔17日凌晨4点出发时，还没有收到蒂尔曼撤向何方的消息。他率领苏尔特师（此处的苏尔特指的是参谋长苏尔特的弟弟）的轻骑兵，从巴拉特尔（Balatre）出发向那慕尔路行进，他认为敌人是沿这条路线撤退的。他写信给皇帝（可能在他出发后不久），说自己在“追击向利热和那慕尔撤退的敌人”。帕若尔甚至抓获了不少俘虏，其中有些是普鲁士骑炮连的。这个骑炮连“从利尼战场退下来填补弹药”，但与军火队失去了联系，蒂尔曼撤向让布卢的命令也没有传递给他们。这帮人一直徘徊在那慕尔公路上，直到被帕若尔抓获。帕若尔的收获和汇报让拿破仑很满意，这事无疑增加了普鲁士沿那慕尔公路撤退的可能性。但帕若尔穿过拉马济（Le Mazy）推进若干法里后再也没有见到普鲁士军的踪迹，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在勒布凯（Le Boquet）停留时，帕若尔派人继续侦察。其实当天中午，蒂尔曼军还在让布卢，并准备向勒芬方向行军。

帕若尔到圣但尼（Saint-Denis）后，奉皇帝之命前来的泰斯特师与他会合了。于是，帕若尔军在追击普鲁士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不过，艾克赛尔曼斯的进展很好，贝尔东（Berton）的龙骑兵旅追赶着蒂尔曼的后卫，并留意着松布雷夫左侧。贝尔东也踏上了那慕尔公路，但他在达拉马济从一些农民口中打探出普鲁士人正向让布卢撤退后，便停了下来，派人报告艾克赛尔曼斯并等候进一步命令。艾克赛尔曼斯的命令传来后，贝尔东向让布卢推进，上午9点到达该地。半个小时后，艾克赛尔曼斯与3个骑兵旅也出现在让布卢。艾克赛尔曼斯看到至少有2万名普军在村子四周休整，但他没有立即报告格鲁希，也没有联系还在那慕尔路上徘徊的帕若尔。虽然正在休整的普鲁士没有做好战斗准备，但艾克赛尔曼斯的3000名骑兵和12门大炮也不占什么优势。

上午11点30分，格鲁希收到拿破仑的命令：

率帕若尔和艾克赛尔曼斯将军的轻骑兵军、第四骑兵军的轻骑兵师、泰斯特师、第三军以及第四军到让布卢！派人向那慕尔、马斯特里赫特方向侦察。你需要追赶敌人，探明他们的状况，并告诉我。我将以此来推断他们的全部计划。我将参谋部移至四臂村——英国人早上还在此处。我们通过那慕尔路保持联络。如果敌人在那慕尔，写信给第二军区司令官查尔蒙特（Charlemont），命他占领该地。发现威灵顿和布吕歇尔的真正意图是至关重要的。无论如何，你的两个步兵军要紧密衔接，留出退路，骑兵穿插其中一边，随时与各指挥部联系。

拿破仑的命令非常明确：第一，格鲁希在让布卢集中兵力；第二，沿着那慕尔和马斯特里赫特方向侦察；第三，尾随普鲁士军的撤退线路，并发现他们的真正意图。收到命令的格鲁希认为，普鲁士军很可能12小时前就已动身，虽然没有明确的骑兵侦察报告，但他认为敌人很可能沿着那慕尔路撤退了，如果继续追赶，他会与拿破仑主力部队越来越远。因此，他请求与拿破仑一同到四臂村。拿破仑拒绝了他，重复了命令——找出普鲁士人撤退的路线，发现敌人就立即进攻。

拿破仑派给格鲁希的步兵第三军由旺达姆率领，下辖步兵第8师，师长勒福尔（Lefol）：由第15轻步兵团，第23、37、64线列团组成，共11个营；步兵第10师，师长阿贝尔（Habert）：第23、34、70、88线列团，共12个营；步兵第11师，师长贝尔特泽纳（Berthezene）：下辖第12、33、56、86线列团，共8个营；此外还有4个步炮连（每连8门炮），工程兵146人。第四军由热拉尔率领，下辖步兵第12师，师长佩舍（Pechoux），下辖第30、63、96线列团，共10个营；步兵第13师，师长维什里（Vichery），下辖第48、59、69、76线列团，共8个营；步兵第14师，师长于洛（Hulot），下辖第9轻步兵团，第44、50、111线列团，共8个营；第7骑兵师，师长莫兰（Meurin），下辖第6骠骑团，第8猎骑团，共6个中队；预备骑兵师，师长雅基诺（Jacquinot），下辖第6、11、15、16龙骑团，共16个中队；此外还4个步炮连（32门炮），1个骑炮连（6门炮），工兵201人。第二骑兵军由艾克赛尔曼斯率领，下辖第9骑兵师，由第5、13、15、20龙骑团共16个中队组成；

第10骑兵师，由第4、12、14、17龙骑团共15个中队组成；此外还有2个骑炮连（12门炮）。洛博军第21师，师长泰斯特（Teste），下辖第8轻步兵团，第40、65、75线列团，共5个营，外加1个步炮连（8门炮）。第四骑兵师（原隶属于第一骑兵军）：下辖第1、4、5骠骑团，共12个中队，1个骑炮连（6门炮）。

格鲁希只得执行命令，他命令在圣阿芒的旺达姆率领第三军向茹尔地区（Point-du-Jour）和让布卢—那慕尔大道交汇处推进，并派副官去让布卢与艾克赛尔曼斯取得联系。接着，格鲁希又亲自前往利尼方向通知热拉尔。由于两军要经过同一条道路，热拉尔等了近一个小时才动身，因为利尼之战时，旺达姆在热拉尔身后，现在调转方向后者只能等旺达姆部走光才起身。由于下过雨，普鲁士军队走过的道路泥泞异常，旺达姆军行进速度不快，他的先头部队下午15点才到茹尔地区（此时蒂尔曼已经离开让布卢一个小时了）。

格鲁希与旺达姆的先头部队到达茹尔地区后，见到了早前派去打探艾克赛尔曼斯军消息的副官，副官说：“他（艾克赛尔曼斯）发现了敌军。一旦普军有所行动他会立刻跟上。”格鲁希没有催旺达姆和热拉尔尽快赶路，旺达姆军19点才全部出现在让布卢，而热拉尔军2小时后才到。他们就这样慢吞吞了一整天，只走了5.2法里。其他人还以为他们一直在追普鲁士人。此时，离天黑还有2个小时，格鲁希下令军队停在让布卢，他认为道路不利于行军。

艾克赛尔曼斯18点到达索沃尼耶尔（Sauveniere）后，便立即派博纳曼（Bonnemain）旅第4、第12和第15龙骑团侦察萨尔-瓦兰（Sart-a-Walhain，与瓦兰为同一地方，即现今的瓦兰圣保罗）、佩尔韦（Perwez）以及派巡逻队向图里纳（Tourinnes）、尼勒圣樊尚（Nil St Vincent）方向侦察。博纳曼在图里纳发现了普鲁士的一支后卫部队，监视一个小时后就撤了回来。随即，他将部队带回埃尔纳日（Ernage）扎营。除此之外，他还收到消息：普鲁士正向瓦夫尔撤去。第15龙骑团也从佩尔韦报告了相同的消息。当天夜里22点，艾克赛尔曼斯确定普鲁士正向瓦夫尔撤退。

再说帕若尔，他发现自己追错方向后，便与苏尔特师和泰斯特师折回了拉马济——早上出发的地方。

与此同时，格鲁希在让布卢给拿破仑写道：

陛下，我已占领让布卢，我的骑兵也推进到了索沃尼耶尔。敌军兵力大概是3万人，仍在撤退。

在索沃尼耶尔，我军收到普鲁士兵分两路撤退的消息：一支经萨尔-瓦兰撤向瓦夫尔，另一支应该经佩尔韦。

我推测其中一支将与威灵顿会合……艾克赛尔曼斯将军已奉命追赶，他派遣了6个中队分别向萨尔-瓦兰和佩尔韦推进。根据他们的报告，一旦普鲁士军队大规模撤向瓦夫尔，我便立即向该方向追击，阻止他们接近布鲁塞尔并尽可能把他们与威灵顿隔开。如果他们撤向佩尔韦，我亦立即动身追赶。

蒂尔曼兵力主要是皇帝陛下昨天击溃的军队，今早10点，他们仍在让布卢而且在询问瓦夫尔、佩尔韦和阿尼的路程。布吕歇尔在追击中右臂受伤，但他仍指挥着军队……我，心怀尊敬，将忠于陛下的一切命令。

格鲁希

写完上面的信不久，格鲁希便收到了博纳曼的消息——普军一直到20点15分才离开图里纳，当地人描述道：“他们兵力众多，骑兵单薄，还要护送许多物资。”尽管格鲁希在信上提出了普军撤向瓦夫尔的可能，但他为第二天行动拟定的命令还是建立在敌人会撤向利热的基础上——艾克赛尔曼斯骑兵军和旺达姆第三军，于凌晨4点向萨尔-瓦兰出发；热拉尔军尾随旺达姆行至萨尔-瓦兰；第7骑兵师向大莱兹（Grand Leez）推进；帕若尔也从拉马济行进至大莱兹。

18日早上6点，格鲁希去信拿破仑：

根据我目前收到的所有消息、情报，我可以肯定地说，普鲁士正向布鲁塞尔方向撤退，很可能在那里集结，也可能与威灵顿会合并与我们再打一仗。帕若尔将军报告说，那慕尔已经没有普鲁士人了。他推断，普鲁士第一、第二军已分别向康拜（Corbais）和肖蒙（Chaumont）撤退。两军离开图里纳并连夜赶路，多亏天公作美，他们可能走不了多远。我即刻离开萨尔-瓦兰向康拜和瓦夫尔推进，我将在这两个地方中的一个给你进一步的消息。

写完信后，格鲁希下令旺达姆于6点出发，热拉尔8点动身。其实，热拉尔没有必要等旺达姆军动身后出发，让布卢有四条路可以走。但旺达姆实际动身的时间是8点，因为他们的早饭熟得晚。艾克赛尔曼斯的骑兵在索沃尼耶尔，早上6点还没有整队上马。格鲁希也是8点30分才动身离开让布卢，并于10点在瓦兰接管了旺达姆军。在此，他又给皇帝去了另一封信：

我立即向您报告我收到的消息，布吕歇尔第一、二、三军正向布鲁塞尔撤退。其中两支可能会经过萨尔-瓦兰或从其右边走。敌军呈三路纵队，差不多一起行进。他们约有3万人，五六十门大炮……在我面前，有一伙普鲁士人正朝希谢（Chyse）平原前进，目的地应该是瓦夫尔以北的勒芬。他们似乎想在那里与追兵交战，或伺机与威灵顿会合——他们的军官是这么说的。按照他们的一贯作风，16日离开战场时，他们就打算在布鲁塞尔与英军会合。

今夜我将在瓦夫尔集合全军，横在威灵顿军（肯定会在您面前夺路而逃）和普鲁士军之间。我期待陛下进一步指示，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坚决执行！从瓦夫尔到希谢平原的道路泥泞不堪，十分难走。我将沿维尔福德（Vilvoordt）路推进，会比任何一支经希谢平原的军队更快到达布鲁塞尔。

10点30分，艾克赛尔曼斯的先头部队在拉马拉克（La Baraque）通往瓦夫尔的道路上与蒂尔曼的后卫部队交火，他派人向格鲁希汇报消息，自己则带着军队继续向普鲁士人进攻。

在瓦兰，热拉尔军也与格鲁希会合了。11点30分，仍在用早餐的人们听到了从圣让山方向传来的炮声，热拉尔、巴尔蒂（Baltus）、瓦拉泽（Valaze）与格鲁希临时开会商议何去何从。热拉尔建议朝着炮声前进，格鲁希没有同意下属的建议，他表示服从皇帝陛下的命令：“皇帝昨天告诉我，他会和威灵顿交战，因此传来炮声一点也不奇怪！如果他需要我参加战斗，那么他就不会把我派去追击普鲁士人，自己独自面对英国人。而且，如果我穿过那些被昨夜和早上的大雨浸透得泥泞不堪的道路，即使我出现在战场也为时晚矣。”

热拉尔继续劝说格鲁希，他认为局势已足够明朗：“普鲁士人只有两个选择，向布鲁塞尔推进或与威灵顿在圣让山的兵力会合。无论他们选哪一个，出于谨慎，我们都应该朝着炮声前进，因为如果普鲁士向布鲁塞尔挺进，那么他们对战斗的影响甚微。但是他们与威灵顿会合，我们向炮声前进便能阻止他们，即使不能，也可以将他们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会议气氛紧张，巴尔蒂站在格鲁希一边，他认为“几乎不可能在泥泞的道路上运送大炮并及时赶到皇帝的阵地投入战斗”。但瓦拉齐说他的工兵可以克服一切障碍，他支持热拉尔。最后，热拉尔失去耐心，试图用“责任感”来说服格鲁希。

“元帅阁下，向炮声前进是你的责任！”

格鲁希严厉地反驳道：“我的职责是服从皇帝的命令——追击普鲁士军，接受你的建议就意味着违背了皇帝的命令。”

会议快结束时，第二骑兵军的副官带来了艾克赛尔曼斯从新萨尔（Neuf Sart）送来的报告：

看到大规模的普鲁士军队集结在瓦夫尔前，所有情况显示，敌人在昨夜和今早渡过了瓦夫尔桥打算接近英军，我打算经奥蒂尼（Ottignies）推进至代勒河左岸。

格鲁希更加确信驳回热拉尔的建议是正确的。他告诉来人他会亲自下令艾克赛尔曼斯动身。

热拉尔最后做了一次尝试，依旧无法说服格鲁希调转整个右翼。于是，热拉尔请求自己带第四军过去。他建议第四军朝着炮声前进，格鲁希和剩下的军队继续向瓦夫尔推进。但这个建议仍被格鲁希拒绝了。格鲁希认为，将军队分隔在代勒河两岸是不可原谅的错误，这两支军队无论暴露哪一支，另一支都无法支援对方，被暴露的一方将会被两三倍于己的敌人歼灭。

结果，法军右翼只好继续向瓦夫尔推进，格鲁希对“下级无须提出行动建议只需服从上级命令”的观点深信不疑，他认为回绝热拉尔的提议合情合理。

在格鲁希用早餐和讨论形势时，旺达姆军已经推进到了尼勒圣樊尚。根据上级昨夜的命令，旺达姆停留在此地等待进一步命令。直到13点，格鲁希才向他下达命令——与艾克赛尔曼斯一同向瓦夫尔推进。14点，旺达姆的前锋在圣吉贝尔与列杰布尔（Ledebur）的骠骑兵遭遇。格鲁希下令艾克赛尔曼斯进攻，但其攻势还未展开，普军就穿过拉海泽勒森林撤向瓦夫尔了。

列杰布尔撤退后，格鲁希骑马离开利梅莱特（Limelette）亲自侦察阵地。在利梅莱特，他能清楚听见远方传来的炮声，他毫不怀疑左翼法军正上演着一场大战。16点，他收到了拿破仑上午10点在卡尤写给他的命令，命令他继续向瓦夫尔推进，经奥蒂尼和穆思捷（Moustier）与大军主力保持联络。这命令使格鲁希深信他行动的正确性，他丝毫没有考虑过要改变旺达姆军、热拉尔军的行动方向。但他安排之前，帕若尔报告了大莱兹和图里纳毫无普鲁士人的踪迹，随后，帕若尔率领骑兵和泰斯特师通过了代勒河畔的利马勒（Limale），并在那打通一条道路。了解到这些的格鲁希立即向瓦夫尔疾驰，此时，失去耐心的旺达姆军已经与普军交了火。

其实，即便格鲁希此前被说服，采纳热拉尔的建议命右翼朝滑铁卢的炮声前进，他也很难及时赶到战场。从瓦兰到普兰西诺（Plancenoit）——比洛军在滑铁卢出现的地方——必须渡过代勒河，而且只能在穆思捷穿过北边的桥梁，到普兰西诺他需要走13.5法里。格鲁希所率军队在当时的环境下行军，平均时速大概为1.5法里，倘若格鲁希12点下令从瓦兰出发，那么，到达普兰西诺至少是21点，对战斗不会有任何影响。